她的小龍椅(重生) 第129節
霍睿言奇道:“確定是北??ね??” 宋鳴珂經他一提,狐惑又生。 上輩子可怖記憶中,那人一共說了幾句話。 ——長公主走錯道了? ——圣上早已預料和親之路易出岔子,命臣暗中跟隨。長公主且乖乖返回,免得臣冒犯! ——圣上曾言,若長公主公然違抗皇命,可就地正法!但沒說,死前不能干點別的…… ——這粗衣配不上京城三大美人之首,不如剝了…… ——臭娘們! 而宋鳴珂之所以認為他并非暗衛或密探,原因在于,御前密探指揮使們,全是生于望族世家的孤兒,自小被納入宮中,受最好的教育和培訓,不大可能有此等齷齪思想和粗俗語言。 倘若這手上有疤痕者根本不是宮廷的暗衛,那他是否也假傳了圣意?更甚者,并不是宋顯揚派來的? 正自惶惑,忽見遠處秦澍突然急促飛竄而起,身子如蒼鷹展翅般撲向湖岸邊的半枯長草內! 有變故! 霍睿言立即斜挎一步,擋在宋鳴珂與宋顯琛跟前,凝神戒備。 待見秦澍從草叢內提起一瘦弱少年,霍睿言、元禮、宋顯琛三人同時大聲疾呼:“別傷害她!” 宋鳴珂微覺驚奇,探頭細看那人,約莫十七八歲上下,身上穿了件麻黃色短襖,下巴尖削,清秀面容流露驚詫神色。 那雙眼清澈靈動的水眸,一瞬未移盯著宋鳴珂,似摻雜了羞愧與惶惑。 “陛下!秦大人!”元禮一臉惶然,“舍妹貪玩,悄悄跟來了。是微臣一時失察,請陛下責罰我一人就好!” 宋顯琛乍現難以置信之情,瞠目結舌:“這……這是你meimei?” “正是?!痹Y躬身回答。 秦澍上下打量,確認手里的男裝少女無惡意后,當即松了手。 宋鳴珂半月前得知霍睿言已為元禮找到meimei,并安置在私宅,只是那日她微服私訪時,元禮的meimei沒在,是以一直未得見。 此際聽聞這位小jiejie改了男裝偷偷跟來,可見人機敏又膽大,宋鳴珂禁不住一笑:“元醫官男扮女裝,meimei則女扮男裝……有趣有趣!” 跟他們天家兄妹一樣好玩呢! “見過陛下、長公主和三位大人……”靜翕挪步上前,悄然端量眼前的長公主,深覺她嫣然淺笑,容光四射,竟與數日前大不相同! 宋鳴珂主動挽了她的手,柔聲問道:“小jiejie,你叫什么名字?” 靜翕圓睜雙目,細細端詳宋鳴珂,既為長公主裝作不認識的逼真演技而震悚,又覺她的精雕細琢的傾城之色、小手的溫軟、嗓音的清脆動聽、說話的流利程度,和她相處多時的長公主截然不同! 難不成……是雙胞胎姐妹? 宋鳴珂只當她被秦澍嚇到,又是初次面圣,難免緊張,遂安慰道:“你莫要害怕……來,這邊風沒那么大,暖和暖和?!?/br> 靜翕如置身夢境,越發懷疑,世上不止一位長公主。 可……當朝確確實實只冊封了一位熙明長公主,就是當今皇帝的孿生meimei??! 她轉目偷窺那位儀容端方的皇帝,猛然驚察,對方也在留神自己的反應,眸底如有深深的歉然與期盼。 那輪廓、五官、眼色、氣質……雖是男子,卻更像北山上與她親密作伴的長公主! 隱約間,一個令她遍體生寒的想法,如長蛇蠕動在心頭,教她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乃至呼吸不暢,氣血驟凝。 身邊的長公主宋鳴珂仍在熱情詢問:“聽元醫官說,你喜歡梅花,對吧?清鳴澗上那一片紅梅可曾見過?” “民女……未曾去過?!?/br> 她茫然搖頭,對上皇帝的愧疚眼眸,她心底一片澄明。 ——如此說來,她常去小院落中作伴、無話不談、舉止親昵的“長公主”,是皇帝本人冒充的! 蒼天??!木神??!她……居然整整一年半都沒瞧出來?還與之同床共枕數回!好像有幾次衣裳不整…… 靜翕頭昏腦脹,周身發抖,分不清源自冬日的嚴寒,還是內心的驚懼。 她為何要擔心兄長的安危,悄悄尾隨在后? 倘若無今日之事,她大概很難發現這天大秘密。 尤其“長公主”痊愈后,定會搬離北山,回皇宮或嫁人;而她則隨兄長遠離是非之地,過上與皇族無任何瓜葛的平靜生活。 得悉此事關重大、駭人聽聞的皇家隱秘,靜翕無心理會宋鳴珂的熱切、宋顯琛的焦慮、霍睿言與元禮的好奇,只想逃離這本就不屬于她的場合。 “抱歉,民女不敢打擾各位貴人敘話?!?/br> 她向眾人執禮,自始至終垂下微紅眸子。 宋鳴珂孤獨許久,難得遇上一位長相秀麗、年齡相仿的小jiejie,兼之是元禮meimei,本有親近之心,見對方冷淡回應,心下失望。 “不如,我與你到湖邊散散步,聊一會兒?” “未敢驚動長公主大駕,民女告退?!?/br> 靜翕倒退數步,轉身而別,剛出走七八步,卻聽身后有人大步奔近,隨即手臂遭人用力拽住。 她猝然心驚,沒來得及回頭,那熟悉的嗓音已從耳畔飄至心上。 如她一貫所聞,溫和、沙啞,略有些含糊,滿是懇求。 “阿翕!別、別走……好嗎?” 第一百零七章 ... 午后,冬日陽光流瀉于皚皚白雪間,美則美矣,卻陡然生出冷冽寒氣。 宋顯琛無須回頭,已能猜出身后宋鳴珂、霍睿言、元禮、秦澍及余桐的驚惶錯愕。 誰也不會想到,他以九五之尊的身份,毫無征兆躍起,追來拉住阿翕這樣一樸拙少女。 也許,他自己也沒想到。 可他就是做了。 上一回阿翕不辭而別,他遲遲沒問出所以然。 當他驚聞阿翕是元禮的親meimei,籠罩于心頭多日的濃霧頓時消散。 他甚至理解她先前稱病、數次婉拒他邀約的緣由——她聽到了太后要加害元禮的言辭。 難怪后來,他們出游被太后逮到時,阿翕的態度從容且平靜,又無形中夾雜著心灰意冷。 她看似天真柔弱,實則很多事,心里清楚,除了對他這“病弱長公主”的性別未曾懷疑。 一切,歸功于元禮昔時傳授女裝打扮的經驗。 今日巧遇,宋顯琛原本可裝作若無其事,尤其在阿翕沒當眾揭穿他們交往的情況下。 但他不能賭,只因代價是他最重視的人。 病中五年,他閑坐在院落里,苦苦守望云開霧散的一日,未料久尋的陽光,只在她微微一笑間。 倘若阿翕再一次丟下他離去,他將重新被黑暗吞噬。 眾目睽睽下,宋顯琛緊緊抓住阿翕的手臂。 阿翕沒回頭,聲音微?。骸氨菹隆埛攀??!?/br> “阿翕,對不住,是我騙了你?!彼鲇X千言萬語均蒼白無力。 宋鳴珂、霍睿言、元禮先是對眼前一幕茫然不知所措,隨后略一思索,心中了然。 怪不得會傳出“長公主與平民女子交往密切”的傳聞,想必宋顯琛在北山結識了元禮meimei。 瞧宋顯琛緊張的模樣,宋鳴珂心里有數,輕咳兩聲:“二表哥,元醫官,咱們到湖邊轉一轉?!?/br> 元禮走出數步,轉目凝望靜翕,但見她臉上神色似有悲愴、有無奈、有憐憫、有羞澀,獨獨沒有恨意。 他原想求宋顯琛放過靜翕,細觀二人微妙態度,決意由他們自行解決,遂柔聲道:“阿翕,哥哥與長公主商量點事兒,回頭來尋你?!?/br> “嗯?!膘o翕尷尬萬分。 宋顯琛待三人走出一段距離,扭頭對秦澍、余桐道:“你們退下?!?/br> 郊野之外,秦余二人只能退到竹叢之后,暗中守衛。 所幸,山林環繞下的湖泊邊,零星游人并未留意竹林前兩名拉拉扯扯的“少年”。 宋顯琛深吸了口氣,“我想,用不著解釋,聰慧如你,都能猜到?!?/br> 靜翕在混亂思緒中理清錯綜復雜的關系,回望他難堪悲容,悄聲問:“中毒的是您,您meimei熙明長公主,女扮男裝代您執政數載,對嗎?” 宋顯琛咬住下唇,愴然頷首:“此事,懇請你保密?!?/br> 靜翕壯著膽子,抬目凝視跟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少年。 他比她小一兩歲,五官標致得令人嫉妒,外加常年病郁,剛陽之氣不足,顯出柔順溫潤的氣質,總教她倍感憐惜。 他是以女子身份接近她的騙子,又是對她百般依戀、諸多關照的好友。 她縱然惱怒,惱到極致時依然充斥著包容與顧恤。 “這是自然?!膘o翕心緒稍有平復,溫言答道。 宋顯琛步子挪移,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略微垂眸,赧然道:“那日,我問你,想不想嫁入皇宮……其實,是為我自己問的?!?/br> 靜翕目瞪口呆。 如此說來,那時他在向她求親?他早存了非分之想? 她把他當好姐妹,他卻想要娶她? 靜翕白凈的臉蛋霎時緋云密布:“您連我全名叫什么也不曉得,有這般隨便?喔……對,皇帝有三宮六院,您自然……” “不是!”宋顯琛一激動,霎時變得語無倫次,“我、我還不是皇帝!我……我的確對你傾心已久,只是……事關重大,我不得透露……身份?!?/br> 靜翕羞怯之余,快速掃了他一眼,被他憋紅臉的窘相逗笑了。 終于從她眉眼鼻唇覓到愉悅笑意,宋顯琛忐忑不安的心稍感安穩,“阿翕,你、你愿意嗎?愿意……留在我身邊嗎?” 靜翕微怔,黯然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