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龍椅(重生) 第55節
宋鳴珂早已習慣他動不動就讓她防這防那,跟二表哥口吻如出一轍,迅速打斷他,且招手示意他跟上。 “陛下客氣了,臣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br> “朕問你……” 她話到嘴邊,猶豫片晌,盡力掩飾臉上的不自在,壓低了嗓音:“這世上,有沒有一種藥物,服用后……會把眼前人幻、幻想為心儀對象?” 元禮眼底驚色洶涌,只維持極短一瞬間,竊笑道:“陛下何以忽然問起這個?” 宋鳴珂頰畔緋色愈發濃烈,“你就說,有沒有這玩意兒!朕可不是要對誰下藥!” “世間媚藥種類繁多,確實有一種如陛下所言,而且還服食者會發自內心渴求與對方纏綿……過程則是清醒的,藥效退后也能記得住所發生之事?!?/br> 宋鳴珂瞪視他:“元醫官果然見多識廣?!?/br> “可……陛下何有此問?”元禮眉間疑慮頓現。 “朕隨口問問?!?/br> 她敷衍了一句,心中卻猜測,宋顯揚極可能使用類似藥物,迫使饒蔓如委身于他。 否則,她無法想象,饒蔓如對宋顯揚不理不睬一整年,在奚落他過后,哭上一夜,便心甘情愿嫁給他。 宋鳴珂無視元禮那欲言又止的神色,大步穿過回廊,進入殿閣。 思憶漂浮回上一世。 宋顯揚色|欲熏心,連她這meimei也敢起歹念。 饒蔓如作為枕邊人,大抵猜出其心思,才特地慫恿她去和親,好讓宋顯揚死心。 然而,宋顯揚貴為九五至尊,得不到的越心心念念,因而饒蔓如趁她與舒窈外出,跑到她的寢殿玩起了刺激。 次日石亭偶遇,宋顯揚起初不像有壞心,喝了饒蔓如備下的什么冰玉露酒,逐漸不受控制。 因舒窈擋在宋鳴珂前,平白無故成了替罪羊。 宋鳴珂生命中最后一程,懷藏的全是對舒窈的愧疚,對宋顯揚夫婦的忿恨。 重活后,這段最不堪的記憶,反倒被她遺忘在腦海最深處。 此生逐一細想前塵,她總算記得,那時宋顯揚顛倒是非,說舒窈主動勾引他不成,羞憤自殺! 憶及此事,宋鳴珂暗覺,今生太便宜宋顯揚。 她直覺,饒蔓如不會就此甘愿嫁給他,日后沒準得鬧個家宅不寧。 元禮緊隨在她身后,被她時而憤恨,時而陰霾的眸光攪得一頭霧水,忍不住問:“陛下從何處聽來這藥?難道……有人對陛下……?” “想什么呢?”宋鳴珂悶哼一聲,“誰敢在老虎頭上拔毛?虧你想得出來!” 元禮暗暗委屈——早就有人對她下藥了! 只是并非這一種,而且分量輕微,又搞錯了性別,她才沒反應罷了! 想在老虎頭上拔毛的人可多呢!誰讓她是只小老虎!還是母的! 元禮嘴上不提,如常給她調了一碗梅花蜜,細細為她診過脈,正要詢問她這兩天有沒有異狀,殿前庭院倉皇奔來一人,似是向門外劉盛稟報什么,而劉盛則小聲確認。 “劉總管,出事了?”宋鳴珂聽出端倪。 劉盛應聲,跨檻而入:“回陛下,陸氏……也就是前樂平郡王妃,在被遣送回汝州都督府途中,自縊了?!?/br> “……!” 宋鳴珂微驚,袍袖抖動,手邊的一只兔毫盞被掃落在地,裂成了碎片。 她沉思片晌,悶聲道:“傳話下去,徹查此事?!?/br> 劉盛垂眸應聲,領旨而去。 元禮不解:“陛下,這……有問題?” “你也認為,陸氏傷風敗俗,回府道上畏懼流言蜚語,無臉面對父老,因而羞憤自殺?” “興許,她對北??ね跤们闃O深,一時想不開?” 宋鳴珂眸色一冷,默不作聲。 前一世,與陸氏的jian情被揭破后,宋顯揚找了個借口,將樂平郡王流放,繼而不顧朝野內外反對,把陸氏安置在鏡湖行宮。 后來饒相、趙國公等人在饒蔓如的指引下,屢次上書或當面勸阻。 宋顯揚大概對陸氏也膩了,便遣她回娘家。 據悉,陸氏回都督府后,沒再嫁人,而是縱情聲色,養了不少面首。 直到宋鳴珂北上遠嫁,她還活得有聲有色,逍遙自在。 如此不拘世俗眼光的女子,會因懼怕流言而自裁? 宋鳴珂精致的唇角悄然挑起,暗藏一絲難以覺察的冷笑。 第四十七章 ... 金烏斜移,宋顯琛與太后謝氏整理裙裳,相互攙扶,從湖心亭踏上九曲回橋。 二人蓮步依依,無論神態、舉止、打扮……都像極了真正的母女。 霍睿言候立已久,有剎那間失神,竟冒出一奇怪的念頭——這真的是他最熟悉的表弟宋顯琛嗎? “太后娘娘,長公主殿下,圣上命臣在此等候,恭送二位回殿閣?!彼缸硬浇?,躬身行禮。 太后一笑:“既無外人,親戚之間無須多禮。阿言,你母親在薊關可還適應?不知不覺已三年,也是時候回一趟京城,與老身敘敘舊?!?/br> “回娘娘,母親一切安好,每回家書總問及娘娘和長公主貴體安康,等邊陲事宜再安定些,便會盡快回京向您請安?!?/br> “想當年,老身與你娘自幼相伴,雖是遠親,卻勝似親姐妹。見你們一武一文如左膀右臂盡心輔佐圣上,老身深感欣慰?!?/br> “謝太后娘娘勉勵,睿言年資甚淺,思慮不周,還望長輩們多加提點?!?/br> “你一貫謙和勤勉,比你哥精細些,圣上從小到大??淠?,老身對你很是放心?!?/br> 宋顯琛不能言語,一路上靜聽二人寒暄,低頭碎步而行。 霍睿言如常被問及終身大事,再一次搬出糊弄謝國公的那套——暫時未考慮。 太后若有所思,淡然而笑。 霍睿言生怕冷落宋顯琛,安撫道:“長公主氣息好了不少,想必很快康復?!?/br> 宋顯琛抬目微笑,瑩瑩水眸碰上了他關切的目光,淺笑潛藏感傷與艷羨。 數年前,身為太子的宋顯琛早已看出,二表哥待晏晏頗為上心,時常拿些小玩意、小糖果,托他拐彎抹角送給meimei。 那時宋鳴珂還只是個傻乎乎的小丫頭,可如今,他們兄妹已十四歲。 他占據了meimei的身份,冥冥中也妨礙了她與二表哥的正常相處。 二表哥到了婚配年齡,卻不止一次說“不考慮”,是在等他這假晏晏康復嗎? 宋顯琛不知meimei有何想法,直覺她一心在忙政事,看待霍家兄弟似一視同仁,更甚者偏向于大表哥。 他希望來日,等meimei重獲長公主身份,能從二人當中選其一為夫婿,且私心盼著她所嫁之人……是二表哥。 莫名地,他伸手拉住了霍睿言的袖子。 霍睿言見這身穿女裝的小表弟滿眼期待,蒼白的手拽住自己的青袍袖,輕輕搖晃,驟然記起去年夏天,他在薊城時做了個詭異的夢。 夢中,他娶了長公主為妻,掀起蓋頭,卻是宋顯琛的臉。 霎時間,他臉頰緋云密布,窘迫得不知如何應對,平日里的灑脫磊落全無影蹤。 殊不知,宋顯琛眼里,此反應成了二表哥因“晏晏”主動接近而害羞,沒來由生出惡作劇心態。 趁太后與宮人交待瑣事,他緩下腳步,昂首靠近霍睿言,小聲擠出兩字:“等……我?!?/br> 霍睿言仔細聽清后,愣得比二愣子還愣。 此話何意?這是宋顯??!他沒認錯??! 為何說這種曖昧不明的話?暗示讓他等“晏晏”?或等真龍天子重新坐上龍椅? 宋顯琛說完后,迅速放脫了他,垂眸回避片晌后,復而悄悄轉動眼眸,似笑非笑,“嬌羞”地沖他勾了勾嘴角。 霍睿言哭笑不得。 看來這對兄妹真當他看不出來,一個一口咬定說自己與他同樣是“男子漢大丈夫”,跟他分享春宮圖;另一個故作姿態,羞色畢現…… 面對此情此景,他靜不下心分析宋顯琛此舉何意,唯有一路不尷不尬地送“母女”回去歇息。 因“男女有別”,霍睿言只送到門外,禮貌道別,隨即趕回宋鳴珂所在的殿閣。 其時暮色漸濃,他加快腳步,穿過花木繁盛的群院,迎面撞見元禮手提藥箱,由一名內侍護送出了宮門。 霍睿言一見元禮,略一拱手,昂首闊步入內。 元禮皮笑rou不笑,回了半個禮,自行離去。 侍衛與內侍早見慣了小皇帝身邊的兩名俊俏少年郎面和心不和的戲碼,均心照不宣。 ………… 宋鳴珂聽聞“霍大人來復命”,遂放下手中的半碗湯綻梅,對霍銳承道:“我一人用膳怪無聊的,你們哥兒倆留下吧……” 她頓了頓,派人去請上晉王、寧王。 正好霍睿言撩袍跨入殿中的融融燈火中,見到宋鳴珂的瞬間,沒來由笑得窘迫。 外頭熱氣未散盡,他急匆匆趕來,臉上如有緋霞,外加略顯閃躲的眼神,予人一股羞怯之感。 “喲!”霍銳承見狀大樂,揶揄道,“不就領了份差事么?看把你給樂得!” 宋鳴珂一怔,試圖問個清楚,霍睿言一記飛刀眼甩向兄長。 霍銳承勉強記得他曾于去年鄭重叮囑,不得再拿他與“長公主”之事開玩笑,忙訕笑著轉移話鋒:“不過咱們的晏晏小表妹,越來越俊俏了……” 不說還好,說了等于欲蓋彌彰,霍睿言恨不得拿起案上糯米團塞入他嘴里,好堵住他總不合時宜的言語。 于宋鳴珂而言,“越來越俊俏”稱贊的不是她,是以沒多大反應。 她狐惑掃向二人,心下隱約察覺,大表哥似無意間透露了什么,不由得頰畔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