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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擔心,今晚過去小主人會徹底忘記你?!?/br> 527冷聲告誡。說完后它的數據智腦也開始滋滋亂響, 系統罕見地糾結煩躁起來。 這段時間單純天真的小主人暗地為覺寒準備禮物和驚喜, 527都看在眼里。 但這或許僅是寧拂的一時興起, 寶寶并沒有多愛覺寒, 只是他自己也樂在其中。系統看著寧拂出生, 從小守護在他身邊, 自認了解他的性情。 它是高維智能系統, 誕生之初就植入了功能完善的數據庫與程序, 而它的程序分析出錯率至今仍為零。 數據告訴它,記憶一旦遺忘,再多再深的愛也會隨之消散。 五臟六腑傳來破碎的痛感,覺寒斂眸,面色看不出痛苦異樣,只有緊攥照片的手指隱隱顫動。 527雖然只是一個數據產品,此時也忍不住問:“如果你失去了關于小主人的記憶,還會這么愛他嗎?!?/br> 覺寒沒回答。 他能清晰感受到生命力在體內的極速流逝,最后一刻,他想將所剩不多的精力全都留給寧拂,不愿意再跟系統多說一句。 失去記憶,還會愛他。 失去自我,還會愛他。 失去生命,還會愛他。 覺寒是這樣愛著寧拂。 看在小主人的面子上,527決定讓覺寒在死之前做一個明白鬼。 “其實你會來參加節目,多少受一些世界意識影響。因為世界意識無形中的安排,所以你的助理才會理所應當認為你應該要參加這樣一檔節目通告?!?/br> 命運之手就是這樣隨意,命運并不愛開玩笑,它只是毫無憐憫地平等對待萬物。 覺寒頭垂得極低,他有些支撐不住地蹲下身手掌抵地,聞言甚至荒唐地笑出聲。 老天爺給的劇本,也要看他演不演。 不被期待的出生,萬物暗淡的生活,坎坷多舛的經歷,注定了他的血液不會有什么溫度。 嘴邊溢出溫熱,覺寒毫無所覺,目光漠然得像一塊極地寒冰。 人從一出生下來,就一直在不停被告訴。 五歲之前,他被告訴自己是個毒瘤禍害,不該來到這個世上。 成年之前,他被告訴一個陰溝里的窮鬼沒有前途,應該早些存錢給自己買好保險留條后路。 進入娛樂場,他不僅再是簡單的被告訴,而是連同興趣愛好一并被灌注。 被灌注彈琴是高雅,被灌注登上一線雜志封是高格調,被灌注「覺寒」兩個字列在世界級晚宴邀請名單是上流榮耀,意味著從此身份與眾不同。 習慣了戴上面具活在名利場,習慣了自棄自厭,此后他愈發沉默。再后來,他有了沉默的資本。 可笑的是,世界并沒有因此變得有溫度哪怕一點,他擁有了在旁人看來無與倫比的地位和財富,他的面具好像再也摘不下來。 覺寒起初沒有像樣的名字,他叫覺寒,因為他的世界只有荒蕪和寒冷。 “覺寒……每于寒盡覺春生……” 覺寒低低念著,眼底倏然翻涌起洶涌猛烈的波瀾,是沉沉不堪的眷戀。 “每于寒盡覺春生”是寧拂說給他聽的,是寧拂,寧拂……是他的乖寶。洶涌的愛意紛至沓來席卷紊亂跳動的心臟,覺寒眼眶熬得通紅,將痛到欲裂的腦袋深深埋進雙腿之間,交握的腕骨被他勒出死人一樣的青白,混雜著血痕。 “寧拂……”覺寒好像正陷入無盡的深淵夢魘,血和淚混雜在一起觸目驚心,他一刻不停地念著寧拂的名字,痛苦又繾綣。 覺寒沒有告訴過寧拂,自己第一次見他并不是在那幢別墅的小廚房里。 遇見他是一個晴天。 最初領他入行的經紀人一度認為他患有抑郁癥,覺寒清楚自己沒有,他不過是沒有找到真正的心靈滿足。 工作室接下通告,又讓助理替他約了心理醫生。 他沒有過多解釋,所以去了。 在那里,他遇見了寧拂,他的一生沉淪與摯愛。 覺寒第一次發現,原來陽光是暖融的顏色,金色的光照在寧拂身上,鍍上一圈柔柔的光暈。 住院部樓外的草坪,寧拂單薄的身影闖進他眼里。 他瘦得可憐,看起來風一吹就會倒。 少年藏在樹蔭下,躲著人群,膽怯地從樹后冒出半只小腦袋,靜靜注視不遠處,像是對每一位過路的人都心存好奇。 覺寒站在診療室,目光穿過玻璃窗看向他的背影許久。 久到遲鈍的小鵪鶉也察覺到他過分肆無忌憚的視線,下意識轉過身來。 轉過身,覺寒看清他的模樣,漂亮得扎眼。 他看起來美麗又脆弱,面容怯生生,素白的手指緊緊攀住樹干不敢松開,仿佛那棵樹是他的依靠。 醫院的玻璃窗是單向透視,寧拂從外面看不清覺寒的臉,只知道窗邊正站著一道身影。 他像一只受驚的麋鹿,畏怯地往樹后躲,但是樹的另一邊有更多前來散步的醫生和患者。 兩邊都令他生畏,寧拂僵硬在原地,一副快要哭了的模樣,眼含水汽委屈望向窗邊,似乎在懇求請他別再看了。 覺寒眼光一頓,旋即腳步輕移,離開窗邊。 等他再回到那里,漂亮單薄的少年不見蹤影。 陽光正好,覺寒推開窗,撿起窗邊多出來的一株紫色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