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埋頭吃菜。

    孤身在歐洲這么長時間，他對吃飯的印象幾乎只有病房里的消毒水味道和雪白的床單墻壁。

    隊友熱熱鬧鬧地聚在身邊的日子，現在過著就像一場夢一樣。

    他很珍惜。

    自然也就樂意按照他們的關心，多吃一點。

    “粉絲心疼，winter看到了估計也得心疼。隊長，你不知道，winter他……變了還挺多的。等你回到隊里你就能發現了?！?/br>
    林晚筷子一頓，很快又裝作若無其事地輕聲道：“是嗎？”

    “是啊，我給你說，你走以后，他成天待在基地里，一個月都沒出過門！一直都是訓練室和宿舍兩點一線，那個頭發長得跟個乞丐一樣也不打理?！?/br>
    “還是經理看不下去，找了個理發師過來，幫他剪了個頭發，變成了現在這樣的發型——你在世界賽上見到過他的樣子的吧？”

    當然記得，小崽子在電競椅上的模樣，抬眸垂目間的神情，他都記在心里。

    他靜靜地看著樓尚，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還有，他以前開直播粉絲讓他開麥就開麥，讓他開攝像頭就開攝像頭，現在他跟你學了，啥也不開，就光打游戲，有時候彈幕里有人胡亂猜測你為什么走，讓winter給個說法，他立馬叫房管給人禁言?！?/br>
    “本來我們想著讓他當隊長，他能稍稍開心一點，結果……他現在話很少，訓練結束經常發呆，我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br>
    林晚突兀的喉結滾動一下，驀地笑了一聲：“大概是在想……我這個混蛋現在在哪里，是不是遭報應了吧?！?/br>
    “隊長！”樓夏神色掠過一絲擔憂，“不會的，winter不會這么想的。他雖然從沒說過你什么，但是一直留著你的那個公仔，寶貝得很，誰都不許碰。如果他真的恨你，怎么可能——”

    包廂門外傳來重重的兩聲敲門聲。

    樓夏話音頓止：“誰啊，我們的菜已經上齊了……”

    他走過去開了門，剛打開一條縫隙，就僵立在了當場。

    火鍋還在「咕嘟咕嘟」冒著泡。

    樓尚他們的角度并看不清楚門外的人，疑惑地問：“怎么了sed，杵在那傻站著干嘛？”

    林晚拿筷子的右手微有些發顫，松了筷子還是沒止住指尖的顫抖。

    他只能抿唇咬牙，把手藏到桌下，用左手按住右手緩了一會兒。

    剛把手放下去，他的目光就撞見了站在門口的男生。

    外面大概下雪了。

    元聽寒穿著一套黑色的衣褲，發間和肩頭都落了雪花，墨黑的眼瞳被冰雪沁過，毫無溫度。

    對方長高了，身形比例顯得愈發漂亮，只是神情間再難發現以前黏著他三句不離「晚哥」的溫馴模樣。

    他們的目光對上，對方幾乎一眼就在幾人里鎖定了他，艷色的唇輕扯了一下。

    “怎么不可能?！?/br>
    元聽寒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后，就徑直走向餐桌，沒再看他一眼。

    林晚怔了一下，才猛地驚覺，對方這句話接的是樓夏之前說的那句。

    牽扯肩膀的那根筋細細密密地疼起來。

    “吃飯啊，怎么不吃了？”元聽寒找了個空位坐下，拿起筷子，“sed哥？”

    “額，哦！來了來了?！睒窍臐M臉尷尬，先是抱歉地望了他一眼，又試探著問元聽寒，“winter，你今天不是陪王阿姨嗎，怎么……”

    “帶給我媽的新枕頭落在了基地，回來拿了一趟，結果就在經理的辦公桌上看到了這個?！?/br>
    他從口袋里拿出一張紙，按在了餐桌上，慢條斯理地讀起來。

    “姓名，林晚，性別，男，游戲ID，night，位置，打野……”

    那是他今天發到ERA官方郵箱的報名競爭首發打野的報名表。

    樓夏瞥見林晚微微蒼白的臉，趕緊打斷了元聽寒的話。

    “winter！隊長他也是今天剛剛回國——”

    “他現在都不是ERA的選手，算哪門子隊長？對吧，night？”

    元聽寒從來沒有這樣叫過他。

    對方跟他坐在正對面，鋒利的桃花眸在繚升的水汽中幽深得望不見底，嗓音低沉好聽，但是語氣卻那樣冷淡。

    林晚閉了閉眼，開口時還是沒有掩飾住嗓音間的微顫：“對?！?/br>
    包廂里剎那寂靜下來。

    任誰都看得出他們之間微妙的氣氛，沒有人敢說話。

    林晚緩了很久，才低垂著眼眸說。

    “半年前的事情，是我的錯。我可以私下給你解釋，當時跟你說的話并不是我的本意……現在，這份報名表，你收不收？”

    “報名表收不收是戰隊決定的事情?！?/br>
    元聽寒站起身，緩步走到了他身邊，一手扣住桌面，緩緩俯身，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低聲道。

    “當時跟我說的話不是本意？哪句不是本意，是覺得我惡心不是本意，還是想去比ERA運營更完善的戰隊不是本意？”

    對方離得很近，吐息纏綿在他耳根，林晚的呼吸不由地重了。

    “night，你覺得我還會相信你說的話嗎？兩年多前，你丟過我，如果不是我去了青訓營，你大概永遠不會想到來找我。你跟我說的什么承諾都是放屁?！?/br>
    “不過沒關系，我不妨跟你直說，我這個惡心的人還對你有惡心的想法……想來ERA，你就忍著，我可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做出什么事情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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