荃叔問我，既然沒有黑幫背景，那么從事什么樣的行業？

    被搶先一步，但無所謂，我老老實實說出近期所有遭遇，一連串禍不單行的狗血事蹟，

    咄咄逼人又甩不開的詭異詛咒，能講都講，我不想隱瞞，正確來說是懶得隱瞞，反正你也不

    會相信，搞不好只是問問而已。

    讓一位只有兩面之緣的陌生大叔知道有啥影響？

    我不曉得，秘笈不在連思考都很沒必要。

    天吶我已經開始懷念紙的觸感。

    那你呢？

    流氓不也很多領域？

    譬如說討債的啦、顧賭場的啦、談判場合最需要的金牌打手啦？

    我猜你一定和馬伕脫離不了關係。

    荃叔的表情變得正經八百，扶膝而坐開始侃侃而談。

    其實我有些驚訝，通常不會認真回答吧？

    我又不是什么救命恩人，頂多幫忙分攤幾拳罷了，過度坦白反而讓我嚴重質疑，你口中

    說出來的話……真實性不免有待商榷。

    你專業干走私？

    這倒挺有意思，你是如假包換的人口販子。

    全球每年都有上百萬人口無故失蹤，淪為活體商品，且這數字還在不斷攀升。

    所謂無故即沒有針對性，隨機，除了老人誰都可以，要你消失就消失。

    他們去哪了？

    大部份會出海，不一定到落后國家，但語言不通是基本條件。

    最多下場就是把你丟進重工業或石礦相關底下擔任奴隸，一定有飯吃，但生病不會帶看

    醫生，那花錢又浪費時間，沒人會管你死活，死一個算一個，反正人力再抓就有，這也是這

    行蓬勃發展的原因之一。

    女人更慘，世上有錢的富豪多的是，隨時隨地每個角落乃至非洲國家都一大堆，但也要

    夠漂亮才有資格成為他們的洩慾玩具，登上拍賣會，至于會面臨多么慘無人道的對待這邊就

    不多做撰述了，沒錯這正是長年缺貨供不應求的一等極品。

    其實這些都還好，最讓人生不如死的境遇非血腥娛樂莫屬了，知道社會充滿變態嗎？千

    萬牢記這點，我同意，或許剛摸你頭的男人……一分鐘前才在廁所里打手槍沒洗手你也不知

    道。

    血腥娛樂分很多種類，有的直播凌虐、有的大玩生存游戲、甚至還有現場接生，花樣百

    出數不清的花招料想不到，不瞞您說還有軍方介入演示生化實驗，然而共通點都是血流成河

    尸橫遍野，真他媽有夠扯淡！

    兩種副業空間時也會安排。

    一是為了生計偷渡到先進國家，有些只是短期幾年的臨時打工，有些則是舉家移民，雖

    然這活報酬少，但風險相對低很多，仔細想想也算做善事，多少抵銷一下業障也是不錯，基

    本上照單全收。

    再來就是大宗免稅批發囉，沒辦法這行的競爭越來越大，集團的產量與交易價格與市場

    漸漸脫節，生意難做，老闆本來就不想搞復雜，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后，想想最困難的活體都

    能運送了，沒生命的貨物不算什么。

    仗著有海關的支援做起了貨物買賣，一項鐵則的堅守秉持讓這份事業平平順順也好幾年

    了，那就是從來不碰毒品軍火，運送的東西多數是民生用品，偶爾來點香菸酒水無傷大雅。

    荃叔說有次帶十幾顆金剛鸚鵡的卵蛋入境，情急之下不小心壓破兩個，蛋液從褲管流出

    就像烙賽，嚇都嚇死了，不過回憶起來還真是滿有趣。

    其實我相當羨慕荃叔，雖然他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但日子過得多采多姿，出國是家常便

    飯，吃喝玩樂沒煩惱，花錢購物都報銷，每天還能睡不同的漂亮女人，這不正是我所嚮往的

    逍遙生活嗎？

    誰又不是呢？

    「既然現在待業中，要不……考慮一下來我這工作？一起賺錢一起玩！」

    來了。

    終于來了。

    荃叔發出絕世邀約。

    知道我等這句話……等了多久嗎？

    眼眶泛紅鼻酸哽咽，面臨一連串的心態跌落谷底，加上敵眾我寡四面楚歌，突然有人對

    我好很不習慣，這又讓我想起了惡魔阿武，他說得對，紫園老師寫的詛咒是今年開始，但倒

    楣巔峰在十八年前高三那時、乃至整個軍旅生涯、到退伍后、出社會，至今為止都沒停過，

    確實，各方面都跟好運擦不上邊。

    無論從事怎樣的工作，一定會遇上像高敏惠那樣愛搞cao作的機掰人，輕則說三道四顛倒

    是非，重則挖洞陷害要你摔個死無葬身之地，自然做不下去，只剩自行離開或開除走人兩種

    差別，離譜至極絕無夸大，小人標靶有口皆碑，我根本是他們眼中的頭號獵物，時常懷疑自

    己體內隨時隨地都在散發某種賀爾蒙，特殊且傳播力強，專門吸引來自各界的不懷好意，有

    些甚至不會得到任何好處，他們純粹看我不爽而已。

    久了心智多少很負面，如今荃叔一句話鑽進我內心深處，觸動原來這么渴望的人間溫暖

    ，可能他不知道，或許對他來講也沒啥，搞不好常對別人發出邀約也說不定，然而這不正是

    所謂的貴人大愛嗎？

    會，我會擦，但請別阻止我流下眼淚。

    好，當然好，明知會遭遇許多危險，我還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唯有答應才能回敬荃叔

    對我的友愛奉獻。

    絕對跟現在身無分文沒有關係。

    荃叔拿出一個登山包，馬上派了一項任務給我，說是急件，明天突然有事在身，正愁沒

    人幫忙，我就說嘛，緣份就是這么一回事，老天註定想賴也賴不掉。

    「這是什么？」

    「伺服器專用記憶卡?！?/br>
    「我猜一定很重?！?/br>
    「還很貴呢，整袋加起來市價起碼七十幾萬，這單非常簡單，明早幫我送去香港，那邊

    會有買家接應，不必擔心海關疑神疑鬼，什么出國不帶換洗衣物之類的，剛說了，機場有我

    們的人掩護，只要假裝觀光就行，不……你就是真的觀光客！拿去，花光再回來領尾款?！?/br>
    好大方的一疊鈔票丟在面前，正好是今天遺失的二萬塊錢，尾款到時候也比照辦理，我

    雙眼發亮，簡直酷斃了，隨隨便便就超越以前的廉價月薪，那么認真干不就賺翻了？難怪荃

    叔被打過后還是笑口常開笑臉迎人，要是我口袋飽飽前途一片光明也是一樣。

    但用懶趴想也知道紫園老師不會這么簡單讓我稱心如意，秘笈里的金城武肯定也遇上相

    同問題……

    我沒有護照，不是放在老家租屋，說來慚愧我根本沒有，活到三十六歲還沒出國經驗，

    最多在外島當兵而已。

    印象中申請護照需要一定的工作天，多久不曉得，總之不可能一天之內拿到，于是我用

    很障礙的眼神望向荃叔。

    荃叔不只笑笑回應，還一臉得意，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四本護照一字排開任君挑選。

    我很抱歉，見識真是太淺薄了，質疑你們的專業不好意思，將來有錢得多做一些開拓視

    野的宏觀計畫，例如參加各國炮兵團之類的，別再老是當個鄉巴佬。

    第一本，japanese，美輪明宏。

    認真的嗎？我不會講日文啊，實不相瞞在立志當國文老師前……是有個不切實際的兒戲

    夢想，那就是學會日本語言，計畫有朝一日前往這個國家發展事業。

    為何說不切實際呢？單純謎片看多走火入魔，我毫無天賦壓根對日文一竅不通。

    開口就穿幫啦，不僅如此，那照片上眼起碼六十來歲，現在是怎樣？喬裝也有一定極限

    吧？別為難海關弟兄好嗎。

    第二本，香港人，洪家麟。

    能講中文這ok，但光看臉型就知道是個大胖豬，雖然只有大頭照，但這頭型配上我營

    養不良的身材是能看膩？馬上追加十盤牛排幫我增肥也來不及。

    還有剛才的人設矛盾吧？身為香港人去香港旅游？那我得先背熟周潤發跟周星馳的關係

    才敢出發，我書讀得不多別鬧啊。

    不想收回剛才的想法，荃叔你們集團非常專業……的想法，誰叫你是我的大恩人呢。

    第三本，海地人，烏該米李肖布利督窟西哇安根梅嚕嚕。

    j殺??？名字會不會太瘋狂？海地人都這樣猛？還有這是怎樣的國家一無所知啊，如此

    冷門的地方先收起來吧，還是荃叔你只想炫耀你們的集團非常國際化？

    不只名字過不了關，我生平第一次想為黑人的膚色設等級……

    烏先生絕對是最高榮譽的墨黑！閃閃發亮的那種，叫我跳進黑色油漆池也模仿不來，除

    非喝下幾口才有機會。

    第四本，中國人，郭秀婉。

    「……」

    哈囉我現在要去的地方叫香港，又不是泰國拿女的出來干么？逼我長奶子是嗎？

    已經不知道怎么吐槽了。

    但……才剛失落，我馬上摑了自己一大巴掌，對不起得意忘形，還奢望咧，太不知羞恥

    了，金城武你別忘，自己可是隻過街的大老鼠??！有條生路能走還不謝天謝地？

    最終我收起美輪明宏的護照，心懷感激地做出選擇，偽裝好壞我沒把握，只確定是最輕

    松的，沒辦法盡力而為吧，嗨壓咕。

    睡得著嗎？

    再乾一杯吧。

    面對未知的挑戰我干勁十足，自己也很意外，一點都不像從前傭慵懶懶的自己。

    啥情況？

    是沉默已久的上進心重啟開竅？

    我更覺得是紫園老師動的手腳。

    接過登山包，沉甸甸，忐忑不安的心無法平靜，好消息是今晚至少有床得睡。

    ＊

    為聯絡買家，荃叔送給我一隻全新手機，說是額外見面禮，上一批贓貨私藏下來的名牌

    旗艦，見鬼了，這行真是天殺的好康，我越來越喜歡。

    一個恍神就心生歹念，受寵若驚之馀思考著……

    要不偷拿幾片包里的東西？

    別啊金城武，第一次出任務手腳就不乾凈，會不會太白目？

    何況盒子拆封也沒把握完整復原，多少會留下痕跡，被抓包還不喪失下一次走私機會？

    初期還是安份守己小心為上。

    生平首次出國，卻不是頭一遭上飛機，沒錯服兵役時飛過外島，搭乘的正是美軍製造歷

    久不衰c130！

    那真是一段寶貴經歷，要知道新兵結訓準備下部隊，前往外島只有這架免費的運輸機沒

    得挑，自費民航小飛機要等休假返臺才有機會坐，我的年代沒有搭船選項。

    上機前帶隊官先尋問每個人要不要購買意外險……

    3佰萬、2佰萬、1佰萬，單趟投保金額分別為105塊、70塊、35塊。

    有必要嗎？所有阿兵哥想著，國軍耶，安啦不會出事，況且誰有錢？都嘛窮得跟鬼一樣

    ，連最低消費也不捨得花。

    然而上機后大家都后悔了，為何不付這點小錢……

    劇烈的搖晃像在空中蹦迪，或許這是正?，F象，或許剛好氣候不佳，再來就是運輸機有

    個地方極其特別……它沒窗戶，哪時起飛降落都不知道，令人惶恐不安，再為無知的狀態下

    增添一層恐懼感。

    不管如何我們心里有數，意外險，下次一定買到最高。

    后來的休假……全員寧愿自費坐民航，幸虧小飛機貴不到哪，身為軍人還會優待一些，

    但乘坐體驗也沒那么穩定就是了。

    站在出境大廳，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抬頭看著班機時刻表，一位地勤小姐送來一封信

    ，并向我索討五仟塊錢。

    我拆開，來回機票的行情多少我不曉得，靠窗更貴嗎？我只確定不會有站票。

    照著航空公司追查班機型號，幸虧是大架的，這很好，坐起來應該比較舒服。

    離登機還有一段空檔時間，我致電給高敏惠再討一次戶頭帳號，總算有驚無險，在最后

    期限完成匯款，別問我為啥腦海里會有她的電話號碼，想也知道肯定是好記嘛。

    大松口氣的我走到廁所尿尿，順便洗把臉迎接充滿希望的嶄新人生，才發現原來在笑，

    我瀟瀟灑灑笑得非常自然，笑得有夠好看，那是不經大腦指令的反射動作。

    我迫不及待跑完一個個麻煩流程。

    首當其衝是行李托運，這關最重要，失敗的話一切終將化為烏有。

    汗珠落下，我放上登山包，然而就在這一刻，一位年紀稍長的西裝主管趕走原本的安檢

    人員，于是我的東西順利通關，不驚訝內應及時協助，嚇到的是不曉得整座機場……多少雙

    眼正緊盯監視。

    接著金屬探測門，這倒簡單，違禁品都在登山包里，這關快速通過。

    來囉，膽戰心驚的護照查驗，出門前荃叔施展高超的化妝術幫我易容，增添一些皺紋效

    果，點出一顆特徵口舌痣，就連頭發都刷白了，雖然和本尊相比還是天差地遠，但不至于太

    糟糕，而最后就是考驗我的學習成果了。

    「摳你幾挖，挖搭系挖美輪明宏得私?！?/br>
    「摳你菊花去！」

    干么這樣，配合一下很困難嗎？

    順利進入候機室的我一頭熱地四處取鏡，在這里，透過玻璃幃幕可以拍到最大飛機，機

    票入鏡最重要，因為現在的老人模樣不方便露臉，無所謂，個人動態火速上傳，這已經足夠

    讓我好好炫耀一番。

    平常有分享的習慣嗎？

    不，今天刻意的，目的要讓公司的人知道……現在的我過得很好。

    敏惠一定在看，我已經能想像她既羨慕又忌妒的滑稽模樣。

    ＊

    「敏惠姊，十分感謝?！剐判劬攀染瞎?，接過手里的一萬塊錢。

    「是你辛苦了，遇上那種敗類師傅?！?/br>
    半年前信雄以新人的姿態來餐廳當學徒，運氣不好跟在金城武后面學習，有次菜品出包

    整批燒焦，那是轟動一時的香烤烏魚子事件，這讓cao作大烤箱的信雄賠上一筆一萬塊的材料

    費，全都是師傅推卸責任的jiba杰作。

    如今報仇雪恨感激不盡，這下不僅拿回損失，也成功趕走令全體同仁搖頭的問題人物。

    「為了幫我做出這種犧牲，你真是太偉大了?！?/br>
    「沒差我嫁入豪門啦，沒講是公子，我騙金城武對象是總裁本人，哈哈哈，你沒見到他

    的表情真他媽有夠喜憨，特別矬的那種，知道為什么嗎？因為那傢伙居然偷偷喜歡我！當下

    差點把早餐吐出來?！姑艋葑隽藗€嘔吐姿勢。

    「他怎樣我才不管，說真的好羨慕你啊，未來衣食無憂不愁吃穿了，我得加倍努力賺錢

    囉，發達之后也要娶像你這樣的漂亮老婆！」

    「少在那邊，嘴巴甜成這樣，婚禮記得早點到喔?！?/br>
    敏惠拿出手機，滑開螢幕。

    信雄出手制止，請她三思。

    「別勉強，這攸關你的品行人格，不用也沒關係，我說真的?！?/br>
    「曾經，我有個好姊妹誤入歧途做起了詐騙直銷，四處誘拐害人不淺，最糟糕是她爸媽

    也被洗腦到深信不疑，完全不知道自己女兒干的是犯罪之事，于是我決定蒐集資料，然后看

    準時機報警抓她，并坦白警察是我叫的，結果當然是關係決裂啦，為了祭出教訓那無所謂，

    無形中也是拯救不少無辜之人，什么事必須該做、什么不該，我們腦袋得保持清楚，即便碰

    上兒女私情也是一樣?！姑艋菖呐男判凼直?。

    「你真是充滿智慧?！?/br>
    「我已經能想像金城武面目猙獰又氣憤的滑稽模樣?！?/br>
    敏惠按下傳送鍵，對她食言了，收到錢，還在公司群組傳出了偷拍影片。

    「我cao……這不是金城武嗎？」信雄拉著敏惠，指的不是金城武身在機場的個人動態，

    而是員工休息室里播放的新聞頻道。

    標題……猥褻男子火車上大露生殖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