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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予章按住片子:“后面沒有病人了,不用急著離開,你在這里緩和一下情緒吧?!?/br> 時尋壓住微顫的嘴角,松開了手:“我沒事,就是能不能麻煩您先幫我收著這些?!?/br> 鐘予章連連應聲。 時尋點點頭,失魂落魄地離去。 他漫無目的地向前游蕩,如同找不到目的地的游魂。 直到,一雙饒有力道的手壓住他的肩膀,也固定住他的步伐。 模糊的視野里出現一個人,熟悉的呼喚繼而傳入耳中。 “阿尋。 “阿尋,聽得到我說話嗎?” 捧在臉上的指尖傳來清冷的氣息,時尋僵硬地抬起頭,失焦的視線緩慢聚攏。 柏沉故眼神焦急,雙眼滿盛著毫不掩飾的關心。 “阿尋,說句話?!?/br> 他微張嘴唇:“柏、沉故?!?/br> 柏沉故立刻回復:“是我,我在?!?/br> 只是一句應聲,圍在時尋身上的堅殼悄無聲息地碎裂一地,露出內里最脆弱的柔軟。 他伸手抱住柏沉故,六神無主地攀住他的身體,像是抓住洪水中漂浮的孤木。 “怎么辦,我該怎么辦……” 柏沉故顧不上周圍來往的人群,回應著他的擁抱。 “沒事的,一切都交給我?!彼p輕拍動時尋的背脊,安撫道,“我一直都在?!?/br> 是安慰也是依靠。 第62章 “對不起,我來晚了?!?/br> 溫暖的懷抱給予時尋慰藉,消解著他的不安。 黃昏送來最后一抹陽光,從走廊的窄窗中斜斜打下,拖長的陰影在樓梯間里波折下印。 時尋偏頭看向陪他坐在樓梯間里的柏沉故道:“你坐在這兒,不難受嗎?” 柏沉故的語氣淡淡:“不是早就發現我沒有以前那么多毛病了嗎?” “但你還沒告訴我為什么?!?/br> 柏沉故伸手觸摸時尋的發絲,粗略地解釋道:“病人到達醫院前可能遭遇過各種情況,傷病的狀態也千奇百怪,如果無法強行克服這種心理障礙,那就不用救人了?!?/br> 時尋低低地“哦”了一聲,繼續盯著地面上拖長的影子發呆。 柏沉故伸手覆住他的手背,試圖用力道彌補手溫的不足:“你還沒和我說過你和阿婆的事?!?/br> 他和阿婆的往事沒什么好隱瞞的,柏沉故想聽,時尋便回憶起來。 “她是個可憐人,我遇見她的時候,她就幾乎是現在這副樣子了,也不知道是哪里像,阿婆覺得我就是她故去的孫子,而關于她以前的事,我也是聽別人說的?!?/br> 阿婆有一子一女,各自組建家庭后就長期在外打工,老人便獨自照顧上學的孫子,勉強經營一家水果攤。 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周五傍晚,孫子下學回來。 那天水果攤的生意格外好,阿婆無暇顧及,隨手遞給他一顆蘋果讓他先去寫作業??蓪O子卻趁著阿婆忙偷偷離開,想去附近的網吧打游戲。 灰蒙蒙的空中陰云遍布,凝結的雨滴不堪重負地大顆下墜,侵蝕著干涸的柏油馬路。 攤位前傳來刺耳的剎車聲,一聲巨大的尖叫打破了平靜。 阿婆身體僵直地穿越人群,一顆帶血的蘋果孤零零地滾到她腳邊。 漫天鋪蓋的雨水沖刷著血跡,掩住四溢的哭嚎聲。 很長一段時間里,阿婆都處在極度自責的情緒中,更致命的是來自親生女兒的責備與謾罵。 自那之后,女兒一家再沒聯系過阿婆,兒子一家也很少回來。后來她視力出現問題,精神也出現了少許異常。 再后來,她錯認了去附近打工的時尋。 命運如同精密的器械,只稍一環加入,便會自動向前滾進。 周而復始的年歲里,時尋見證了阿婆的悲歡喜樂,早已視她如親人??伤廾坪醴滞庵幸饪嗝娜?,偏要雪上加霜地繼續施加艱辛。 時尋的額頭貼緊柏沉故的手背,無度地汲取著安慰,來中和心底的苦澀。 柏沉故向他傍近,柔聲道:“接下來你有打算嗎?” 時尋這才支起腦袋,遲緩地說道:“我想給阿婆治病,但我的積蓄只夠撐一段時間,你能不能……借我點錢?” 一陣不解的苦笑傳入耳中:“不是給你卡了嗎?之前不都用過了,怎么突然客氣起來?” 時尋抿住嘴唇:“不一樣的,上次是我騙你的,我改了發到你手機里的短信,其實錢是買了物資,以你的名義捐給了津松市福利院,但這次,是我私人用?!?/br> 柏沉故的眼底泛起光點,時尋還沒看清那種眼神,再次落入對方的懷抱。 時尋一動不動地接受著突如其來的溫暖,愣愣地眨著眼。 “給你的,我從來沒想過要回來,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br> 走廊無限放大著柏沉故清晰有力的聲音,賜予他最堅實的依靠。 懷抱漸漸松開,柏沉故重新沉淀情緒,他整理好時尋額前微亂的碎發:“不用太過悲觀,即便是癌癥也分多種情況,很多癌癥患者是可以痊愈離院的,我一定用盡畢生所學救她,相信我好嗎?” 時尋點點頭,縱然他的頭腦再靈光,此刻也無法冷靜思考,依賴地問柏沉故道:“我現在該怎么做?” “先和阿婆的親屬取得聯系,很多事情需要他們在場,我們等進一步檢查結果出來,再確定治療方案?!?/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