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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嘉川的眉頭霎時一跳。 聞熠的眼瞼微抬:如果你像你說的那樣心思深重,就不應該坐在我的面前跟我講這么一通大道理,也不會喝我們替你準備的茶水,不是嗎? 謝嘉川凝神看了眼手邊的茶杯,想到什么,不可置信地猛地站起身。 可惜沒等站穩,便似腳下一軟般,又跌坐回沙發。 謝嘉川! 陸宴被這情形嚇得一懵,以為謝嘉川這是老毛病犯了,連忙上前試圖扶住謝嘉川的胳膊:是不是不舒服? 結果還沒碰到人,就被站起身的聞熠抬手擋了下。 聞熠看陸宴一眼,憂心忡忡的解釋:爺爺之前就猜到了小川哥喜歡江驍,不會聽我們勸,所以準備了些安神助眠的茶水。 陸宴人都驚了:可這效果,也不像只是安神助眠啊? 聞熠眼神純粹干凈:他這陣子受了驚,加上心情焦慮,應該好好休息一下。 可他這樣子 陸宴半信半疑,結果沒能把心里的顧慮說完,就被聞熠下了逐客令,直接請出聞家。 陸宴站在前院大門口,越想越覺得這讓謝嘉川安神助眠的法子有問題,可偏偏聞熠這人平日里待人處事溫和純良,讓人挑不出絲毫錯處。 可這也太不尊重人了。 心里反復拉扯,糾結半晌,便見那宅院的大鐵門在他面前上了鎖。 陸宴一眼看去便只瞧見依稀亮了燈的宅院,宅院后方是烏壓壓的連天黑云,像潮水般翻滾蔓延,裹著潮濕的冷風,看得人心里堵得慌。 陸宴難免嘀咕兩聲,猶豫地上了車。 陡然一陣驚雷,仿若將呼嘯的涼風更是炸得如刀鋒般凜冽,閃電直接穿破云霄當空劈下來 四周有剎那間,亮得駭人。 但也只一瞬而過。 豆大的雨點拍在起了霧氣的窗上,打破某一時刻的沉靜。 聞熠一言不發地盯著斜斜躺坐在單人沙發里,支著頭睡著的謝嘉川。 思索少頃,聞熠勾腰,平視謝嘉川的臉。 其實謝嘉川平日里面對他時,脾氣已經是很好了,可偏偏沒來由的,那點親近讓人覺得克制又疏離。 特別是那日的慈善晚宴時,他謊稱迷路,擺出一副乖巧無措的模樣讓謝嘉川帶路。 原本單單只是客氣。 可得知他的名字,謝嘉川的那點驚疑不像有假。 就連江驍也是。 從一開始的疏淡和漠不關心,到后來對他近乎微妙的打量和敵意,也僅僅只是一個名字而已。 雖然那點情緒一開始被江驍掩飾地極好,可還是被他及時捕捉到了。 他甚至有時候覺得這個世界對他充滿惡意,若不會點洞察人心的本事,他怕是根本沒命活到進入聞家。 一如他曾經不明白為何父母從小就不喜歡自己,動輒打罵,偏偏他越是犟,便打得更兇,非要等他可憐兮兮的求饒才肯停手。 等再大些了,他趁著父親酒后動手時故意撞上桌角,迎著男人手上的破酒瓶往上扎,然后頭破血流地跑去大街上求救,把事情鬧大了,也算是解脫。 后來他以為鄰居家的玩伴與自己從小到大相處了這么多年,比親兄弟還親,哪知那人為了幾萬塊錢與錢旭廝混,試圖把他騙到那張惡心至極的床上去。 他后來以為進了聞家會更好些。 可也不過如此。 聞熠向來溫和的神色漸漸浮現出幾分嫌惡之色,像是濃重的黑墨猝不及防滴落透徹白凈的水面,再也控制不住地翻涌、蔓延。 他抬手輕輕捏住謝嘉川的下顎,細細觀察了兩三秒,鄙夷之色略松,反而換上了幾分惋惜的眸色:早點聽話,也不至于像現在這樣,不是嗎? 聞熠慢聲道:既然這么相信江驍,為什么不能相信相信我呢? 他一直都不明白,為什么自己會有那樣的感覺: 謝嘉川本應該是對他好的。 應該全心全意向著他,護著他,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整顆心都撲在江驍的身上。 一邊想著,像是怕把人弄疼,聞熠強忍著那點不甘松了手勁,眼神也柔軟幾分:要不是那天我使了點手段,聽見你跟江驍之間的那些話,我怕是到現在還不知道你為什么會找上江驍。 那日他勸謝嘉川遠離江驍時,便趁著二人相談的機會,偷偷在房里留下監聽器。 他聽見江驍和謝嘉川之間的爭執,聽見江驍對他的忌憚。 也聽見他們口口聲聲說,謝嘉川一開始要找的,就是那個叫聞熠的人。 謝嘉川從一開始的目標就是他。 謝嘉川本來該是喜歡他,護著他的,或許還能心甘情愿為他豁出命去。 聞熠的表情凝重,微抿的唇線輕輕一動。 他學著江驍平日里的口吻,輕輕喚了聲「哥哥」。 沉吟幾秒,聞熠漸冷:你對江驍的態度,真的很讓人 討厭又嫉妒。 謝嘉川枕著腦袋沒入發絲的指尖微不可見地蜷縮了一下。 本就不算好的臉色,更是在悄無聲息間血色褪盡。 聞熠收手,指腹沿著謝嘉川的耳鬢處往上,隨意撫了下謝嘉川垂落在眉眼間的柔軟黑發,露出對方緊闔的眸和眼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