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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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伮把“赫瑞蒙”們搬出來曬太陽。 第一幅頭重腳輕,解剖學得不扎實。 第二幅不是在畫赫瑞蒙,而是在模仿米開朗基羅。 第三幅能看出另辟蹊徑的心意,但沒畫完。 被拒的畫全部壓在牛津布袋下,靠后的幾張長了霉。連伮挑揀一會兒,拎著其中一張去了花房。 園丁正忙,想請她出去。 看到畫以后,他愉快地笑:“前幾天的速寫作品?” 連伮坐在閑置的漆桶上:“低分作品?!?/br> 園丁提著鏟子走開了。 這幅畫的構圖很好,人體合理,線條干凈,還有綠霉作點綴。 紙的一角署名“施”,花體寫得也漂亮。 雖然畫作被拒的原因一目了然,連伮還是將它當成月刊里的佳作欣賞,看了很久。 “連伮,在看畫嗎?”丘倫納宿醉剛醒,趴在花房門前,“哦,是這張?!?/br> 他跑到連伮身邊:“頭發畫得太差勁,不知道作者在想什么?!?/br> 丘倫納的眼光像標尺,能從九年前連伮的作品里看出天賦。 但他畢竟年過五十,從來沒有為成人雜志花過錢,所以看不出畫師不惜毀掉整幅作品,也要將赫瑞蒙的長發畫得夸張無比的理由。 “連伮,不要這樣用眼睛,會視覺疲勞,”丘倫納看了一會就犯暈,勉強直起腰,“晚上還是不回來嗎?” 與倫卡雜志合作以后,丘倫納的應酬變多了。連伮和斯德爾索爾睡了三四天,他就酗了三四天的酒。 “回來,”連伮像長在畫上的人,十分投入,“再不回來,我要懷孕了?!?/br> 丘倫納站在太陽底下。 “連伮,我不能干涉你的私生活,”他準備談判,“但是在外面濫交,絕對不行。如果晚上不想回畫室。你可以去斯德爾索爾那邊過夜?!?/br> 連伮看了他一眼。 時不時地,她就想看看這位監護人。 全托盧唯一一個,將連伮和斯德爾索爾當成經常牽手的異性朋友,的監護人。 她勸走丘倫納,又在斯德爾索爾的咬痕上涂橄欖油,做好胸口防曬,帶畫出門。 特蕾西亞想要一張畫室的作品,給萊斯特拉當臨摹的藍本。兩人確定了關系,正處在暢想未來的階段。 連伮的態度十分慳吝,送完畫,甚至要求其支付一盒沙冰。 “別告訴我mama?!碧乩傥鱽喗涞袅怂u,現在吃什么都要加一勺馬蜂蜜。 她服務完連伮,喊萊斯特拉過來。青年男女隔著一張畫,站在一起。 看到裸露的性器時,兩人大呼小叫。 “頭發畫得像毛衣,好細致!”萊斯特拉率先轉移話題。 他們埋頭研究施的用意:“需要畫得這么重嗎?是,是自然主義……” 連伮猜想,兩人應該是將繪畫與文學流派記串了。 不過她沒義務糾正。 回到畫室以后,連伮找到施的聯系方式,請她來一趟,就說要付版權費。 原定時間是下個周末,但通完電話的當天下午,施就來了。 上一次考試,連伮并沒有在意過施。等施坐在茶水間,翹著小指喝碳酸飲料時,連伮才接連挖掘出她的光彩照人處——她很胖,有蜜色的皮膚,穿衣考究,異常美麗。 “連伮老師,您好?!币粋€有禮貌的開始。 “我把你的畫送人了?!边B伮坐在她對面。 施的臉一下子轉紅:“您,您怎么可以……” 她很激動,但并不生氣。 連伮請施考慮一下費用,施卻越過長桌,抓住連伮的手:“您能告訴我,為什么要將我的畫送人嗎?雖然是廢稿,但廢稿有十多張,而您卻挑出了我的——” 連伮蹭掉施的手汗:“有年輕的孩子需要作畫參考,我就挑了你的?!彼nD一下,直視著施:“頭發畫得很好?!?/br> 施“啊”的叫起來,在暈倒前抱住連伮。 她開始和連伮談藝術、時裝、驅蟲液,以及對于長發的深愛。 丘倫納和其余畫師在門口偷聽,被女孩的熱情驚到了。 水彩畫師說,這是性倒錯,水粉畫師駁斥他,說她只是單純的長發控。兩人起了爭執,去花房辯論,逃掉一段時間的班。 丘倫納在門前比劃,示意連伮終止聊天。 連伮點頭:“考慮重新來畫室試一下嗎?” “可以嗎?”施幾乎要流眼淚。 丘倫納也快哭了。 不過,施還是婉拒了連伮的邀請,說她必須在家待一段時間:“我的家長對入職有些偏見,能讓我嘗試找工作,已經很了不起了。之前我被畫室拒絕的事,讓他們顏面盡失,短時期內,大概不會再允許我出去?!?/br> 連伮說了一聲“抱歉”,和她成了朋友。 “不過,連伮老師,您一定要來拜訪我,”上車之前,施抓著連伮的手,收下了連伮“賠”給她的版權費,“赫瑞蒙的專欄,我每期都訂,還留了他六年前的作品。那時他的頭發剛蓄長,臉還不怎么分明。那時最美……” 轎車帶著施離開了。 新入職的畫師說,車仿的是賓利“藍色勒拿”,價格奇高。 丘倫納坐在花房前,查看財會開出的收據:“連伮,最近我越來越不理解你了?!?/br> 連伮搬了一條凳子,坐到他的身邊:“對不起?!?/br> 她想起自己和斯德爾索爾說過的一些玩笑話,心里生出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