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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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十二點,托盧全市播報雷雨預警。 連伮餓壞了,又找不到適合的就餐地點,不得已回到特蕾西亞家的便利店,進門就聽見特蕾西亞大聲喊:“啊呀,你剪頭發了!” 她是在和她快要談成的男朋友萊斯特拉講話。 那位瘦高個子、帶些男孩氣的青年咧開嘴笑,用驚人的臂展歡迎曖昧對象。 兩人就短發談了很久,一個緊貼著另一個,手藏在影子后邊摩挲,逐漸探向更隱秘的地方。 連伮邊看,邊管前臺要來吸管,靠在一排即食芝士奶酪架上,小口吮吸著已經化成水的沙冰。 青春期的大膽,沒有多少情色的意思。兩人點到為止,被聚餐歸來的特蕾西亞母親打斷,又開始一本正經地談學校。 萊斯特拉手間的指環沾了水,在太陽底下泛銀光,投向煙酒柜,又折到連伮臉上。 兩人這才注意到連伮在旁邊,像一尊烤漆娃娃。 特蕾西亞率先捂著嘴跑了。 連伮猜,除了害羞,她應該還想起了塔塔醬的事。 萊斯特拉小聲打招呼:“連伮jiejie?!笨吹贸鰜?,他的沉穩是裝的。 連伮想起讀高等中學的時候,她和斯德爾索爾逃掉藝術鑒賞課,到校園各個角落寫生,總能遇見捂嘴逃跑的女孩和裝沉穩的男孩。 九年過去了,相同年齡段的人,所做的幻想和實踐還是大同小異。 為了鼓勵萊斯特拉,連伮請他吃黑糖塊。雖然比不了“南非糖”立竿見影,起碼能讓嘴唇和舌頭甜一點。 特蕾西亞不知什么時候回來了,趴在櫥窗外,沉默地看。 連伮及時抽身,避開萊斯特拉濕潤的指環,出去和特蕾西亞聊天。 特蕾西亞還是那么害羞,一點看不出吃醋的樣子。只是和連伮的道別,比平常要積極。 連伮覺得這種時時防范的女孩很可愛。 “午后一時至三時有雷陣雨,請計劃出海的市民注意……” 廣播音響被太陽描了幾圈邊,仍舊在播報雷雨預警。天邊徹亮,屋頂漆黑。換制冷液的工人在打瞌睡,連伮穿過車道往畫室趕。 不合理的事有很多。 來托盧的頭兩年,連伮聽到市區播送天氣預警,總要問丘倫納,為什么無風帶會有頻繁的雷雨。 丘倫納喝醉了,十分感傷地勸她選修大氣物理。 連伮更想不勞而獲,又去請教斯德爾索爾,結果是被斯德爾索爾接到自家圖書室,翻了一下午科學期刊。 現在去回憶,連伮只能記起桑德威斯坦別墅的紅泥墻。 除了奢華,富人街似乎沒有給她留下別的印象。 午后一點鐘,畫室空蕩蕩的,只有雷雨預警的回聲。門沒關緊,電扇也沒關,同事訂的娛樂報吹得滿地都是。 連伮回來早了。 她呼吸著丙烯與酞氰的氣味,像是在吸氧,緩了一會兒,才去撿報紙,心里卻在懊惱,自己太聽丘倫納的話。 畫室走廊的全落地玻璃后,是丘倫納外包給園藝公司的花房,里面種著紫蝴蝶鳶尾。雷雨前的陽光輻射令它們顏色鮮艷,意態萎靡。 這些花是水彩畫師的寵物。是死是活從來與連伮無關。 但連伮知道丘倫納心疼錢,最終還是把娛樂報丟在過道里,扶著梯子去關天窗。 她人長得嬌小,拉不動七字把手,仰頭的時間太長,又有些目眩。眼里的陽光呈現一種奇異的金色,泛白。 連伮以為是視覺后像。 直到光暈爬滿了花房,她才注意到畫室門前的不速之客。 連伮慢慢走下梯子,在距離他兩米左右的地方,聽到他用很有魅力的低音問:“莫里奇在哪?” 誰是莫里奇……連伮無法回答他。 她的手放在身后,摸到了行動電話。 來人的頭頂,傾瀉藻油般的金發,手腳修長,皮膚白出了象牙光澤。腰間束著月桂披肩,掩下了腹外斜肌的去向。 提問完畢后,他就站在原地,很自負地等待回答,神似波提切利名畫中的維納斯。 如果他不是近乎全裸的話,連伮大概會請他去茶水間喝飲料。 但連伮現在需要用電話報一下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