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3月14日

    第一章·飛來橫禍

    晚上十二點了，我躺在床上翻來復去的睡不著，本來我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可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從天而降把我家這個幸福的小家庭一步步的帶向深淵。

    雖然，車禍已經過去好幾個月了，但是對我來說，一切就像發生在昨天，而它對我們這個家的傷害還在繼續，不知道會延續多久……………………我爸爸名叫童海，今年剛好四十。

    古語云「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要不是這個該死的車禍，這句話用來形容我爸十分合適。

    我爸從小就是其他小伙伴口中的「別人家的孩子」，腦子聰明，性格沉穩，學習好，不惹禍，經常被周圍鄰居親朋好友拿來教育自家孩子：「你看看人家小海，學習好，聽話懂事，多給家里爭光啊，再看看你學習不行，打架在行，能不能和別人學一下……巴拉巴拉……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我爸也確實沒讓家里人失望，沒有愧對別人家的孩子這個稱號，一帆風順的考入名牌大學之后又碩博連讀，畢業后直接進入中科院屬下的一個藥研所工作，可以說得上是功成名就。

    不僅如此，我爸大學本科剛一畢業就和我媽結婚了，不出一年我和我姐就出生了，忘記說了我和我姐是龍鳳胎，jiejie比我早出來一刻。

    我媽李月茹，和我爸是同學，大學畢業后就留校當輔導員了，現在學院團委工作，不是一線教研人員，屬于行政口的，做黨團工作，工資在羊城排不上前面，但工作輕松，也是受人尊敬的工作，別人見了也都要喊一聲李老師。

    我爸碩博連讀畢業后就進入了羊城中科院屬下的一個藥研所工作，沒過多久就成為藥研所的業務中堅，但是由于我爸性格不強勢，是一個「老好人」，只會埋頭工作，不會鉆營進取，雖然業務越來越精湛，但是每一次藥研所的重大變革機遇都和他插肩而過，所長都已經換了好幾個了，我爸還是所里的業務骨干。

    為此，沒少被我媽數落，說他官沒當上，錢也沒掙著，看看當初一起畢業的同學要不已經是院所的中層領導，要不就是私人企業里的王牌專家，收入至少是我爸的好幾倍。

    每次我媽數落的時候，我爸也不惱，只是笑呵呵的說，我就不是當官的料，當初畢業的時候你不也建議我不去企業進中科院嘛。

    聽我爸說這話，我媽就嗆他現在進企業也不晚，嗆的我爸只能舉手投降。

    去年年底我爸的一個老同學代替他們老總來撬我爸的墻角，要挖我爸到他們公司，他在一家研發藥業的外企工作，他們公司要新成立一個實驗室，想讓我爸過去負責籌建，年薪百萬，還有分紅，我爸媽商量了很久終于下定決心接受邀請。

    然而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誰也沒想到的是就在我爸辦完離職手續已經正式離職，外企這邊還沒有入職的時候，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改變了一切，把我們這個幸福的小家拖入了深不見底的深淵。

    因為我爸剛好辦完離職手續，新公司又還沒有入職，所以兩邊都不能報銷醫藥費，可惡的是因為我爸出了車禍，老爸老同學所在的公司違背了承諾不再聘用我爸出任實驗室的負責人，更不幸的是開電動車撞我爸的醉漢是一個無業游民，也沒有買車險，保險無法報銷。

    一系列的巧合導致的結果就是我爸在重癥監護室住院兩個多月的醫藥費、手術費等費用掏空了我們家為數不多的積蓄，還欠下了親朋好友的幾十萬外債。

    雖然現在我爸出院了，但是車禍對我爸腎臟造成了不可恢復的創傷，導致他現在身體特別虛弱，不能進行劇烈勞動，無法出去工作。

    要想和正常人一樣生活，就要移植一顆健康的腎臟，先不說大筆醫藥費的問題，就是要等到一個適合匹配的腎臟都不知道要多久。

    而且在這期間還要像尿毒癥一樣一個星期就要做一次腎透析，拿一次特效藥，住院費、醫藥費，雜七雜八的加起來每周下來都要上萬，沉重的負擔壓彎了爸媽的嵴梁。

    ………………不知不覺已經快凌晨一點鐘了，一想到這些我就恨自己無能為力，恨自己不能幫父母出一份力。

    不出意外，今晚我又失眠了，想到最近半年發生的一切恍如一場惡夢，折磨的我翻來復去睡不著。

    就在這時房門被輕輕推開，我知道是我爸過來了，我連忙閉上眼睛裝作自己已經睡著了。

    我爸自從出院以來，不僅身體虛弱了下來，連精神也越來越差了，他現在不僅不能掙錢還要花大錢治病，對家人的愧疚壓的他的腰都直不起來了。

    現在幾乎每天凌晨（我已經發現好幾次了）等我睡著的時候我爸都要來我床前靜靜的看著我，流著淚對我說：「對不起啊，小亮，我的好孩子，我對不起你和你姐，更對不起你mama，爸爸舍不得你們啊……」。

    今天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感覺我爸想要離開我們家，永遠的離我們而去，難道是要……想到這，我聳然一驚，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

    但是我沒有聲張，當我爸走出去的時候我悄悄起身跟了上去。

    老爸輕手輕腳的來到客廳，拿出我小時候看書用的臺燈，啪的一聲，臺燈亮了，照出來一片昏暗的燈光。

    他雙手拿著一個相冊，好

    像是我家的全家福照片，那是我和姐考上大學的時候照的，我和姐坐在青青的草地上，各自舉著自己的錄取通知書笑靨如花，爸媽站在我兩身后，牽著雙手，另外一只手分別搭在我和姐的肩上，滿臉自豪和驕傲。

    爸爸的雙手摩挲著相片，無聲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掉落，小聲嘀咕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月茹、亮兒、琦琦，我舍不得你們，可是，我不能再拖累你們了……」。

    看到這，我心里說不出的難受，淚水早已掛滿我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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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這時，我看到老爸用顫巍巍的雙手倒了一杯水，拿出一個藥瓶，甚至因為緊張藥瓶剛拿出來就掉到了地上，慢慢老爸臉上的表情變得不可捉摸，狠下心，穩住手，把藥瓶放在小茶幾上打開，雙手顫巍巍的把一整瓶藥都倒了出來就要向嘴里倒去……………………看到這，我再也忍不住，就在我要沖過去的時候，「嘭」

    的一聲巨響從爸媽的臥室傳來，「老童，你要干啥，快給我住手……」，伴隨老媽的一聲尖叫，老媽穿著睡衣，披散著頭發，像風一樣從臥室沖向老爸，我剛邁出去的腳步被老媽的一聲尖叫又嚇了回來，我的腦袋不自覺的縮了縮，又隱身在門后躲了起來。

    老爸也被我媽的一聲大叫嚇掉了魂，雙手一抖，藥瓶從手里掉落，滿瓶的藥片灑落了一地。

    還不等老爸反應過來，老媽已經像風一樣沖到老爸身邊，只聽「啪」

    的一聲，老媽一掌打到老爸臉上，雖然我離的很遠，也被老媽的虎威嚇的差點掉了魂。

    老爸也被老媽嚇傻了，愣愣的雙眼聚不住焦，凌亂的雙手無處安放。

    「老童，你要干啥，不要我了嗎，不要這個家了嗎，你舍得兩個孩子嗎，你是真狠心啊……」

    說著說著，老媽嗚嗚嗚的哭起來了。

    聽到老媽大哭起來老爸才回過神來，顧不得臉上的疼痛，小心翼翼的安慰起老媽來：「我當然不舍得啊，可是，我不能再連累你了，不能再連累孩子們了，現在咱們家已經欠下幾十萬的外債了，我現在這個身體情況就是一個拖油瓶，再這樣下去，醫藥費、手術費、住院費不知道要捅下多大的窟窿……」

    老爸說著說著就抱頭痛哭起來，本來強忍著淚水的老媽再也忍不下去，和老爸抱在一起大哭了起來。

    躲在門后的我也跟著無聲的哭了起來。

    ………………夜色如水，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戶斑駁的照在窗前的地板上，發出暗淡的夜光，在這萬家燈火熄滅的黑夜，我們家卻是一片愁云慘淡。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是幾分鐘，也可能是一個小時，老媽抽出紙巾先是幫老爸擦干凈了淚水，又抽紙把自己臉上的淚水擦去：「老童，你不要想不開亂來，你要是敢自殺，信不信我也隨你一起死去」，老媽瞪著雙眼，雖然兩眼還在泛著淚花，但是一臉堅定的看著老爸，「聽到沒，我不是嚇你的，如果你真的趁我不注意自殺，我絕不茍活，隨你一起去陰曹地府，讓兩個孩子自生自滅去吧……聽到沒，老童，我不是開玩笑……」

    老媽說到后面已經是咬牙切齒了，那冰冷的語氣連我都聽出來老媽不是開玩笑。

    本想偷偷自殺的老爸被老媽發現本來就已經是心慌意亂了，聽到老媽殺氣騰騰的狠話，更是怯懦的不知道說啥。

    只是一個勁的小聲嘟囔著：「我也不想……我也舍不得離開你們……可是……我不想再拖累你和孩子們了……我現在這個身體不知道還要花多少錢……」。

    ………………老媽像是下定什么決心似的，用手擦去臉上殘留的淚珠，一臉猙獰的說：「錢的事你不用管，我有辦法了，你盡管安心養病就是，你只要答應我別亂來?！?/br>
    老爸怯懦著：「我也不想啊，可是……可是……你有什么辦法……該想的辦法我們都已經嘗試過了……能借到錢的親朋好友也都借過了……?！埂蠇尦聊藥追昼?，什么話也沒說，整個客廳安靜了下來，靜的可怕。

    躲在門后的我大氣不敢喘一下，只能聽到客廳墻上鐘表的滴答聲：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嗒、嗒、嗒······………………就在我感覺要窒息的時候老媽出聲了，「前段時間，我向小時候的一個閨蜜借錢的時候才知道她也在羊城工作……在……一個會所上夜班……她說……如果急用錢可以介紹我去她那上班……我當時一口回絕了她……現在確實沒有其他辦法了，只能去那里了……她說一個月最少幾萬塊運氣好十幾萬也不是不可能……」，慢慢的，老媽的聲音越來越小，雖然聲音越來越小，可在這寂靜的冷夜，老媽的輕聲細語對我和老爸來說卻不啻晴天霹靂。

    聽到這，我的心在滴血，心臟也跳動的越來越慢，心想難道真的要靠老媽……出賣身體……我低下頭，陷入深深的自責和愧疚當中難以自拔。

    ………………估計老爸當時

    和我一樣，他顫抖著雙手指向老媽結結巴巴的說道：「你竟然……要去……出賣rou體……我不同意……我不愿意……我堅決不同意……不行……這樣不行……還是讓我一個人去死吧……這樣就不會拖累你們了，也不用你去違心的出賣rou體忍受無窮的屈辱……」

    老媽也不辯駁，也不爭吵，只是慢慢的說道：「好啊，你去死吧，我也不去出賣這一身爛rou了，你走后，我隨你一起去死?！?/br>
    老爸也不知道是羞愧的還是被氣的連話都說不完整，只是用手指著老媽囁諾著：「你……你……你……」。

    老媽不管老爸指向他的手，雙眼緊緊盯著老爸說：「你是一家之主，你說了算，你要是去死，我就陪你一起去死；你要是答應我好好活著，我就用我這一身爛rou去賺錢，等給你治好病，還完咱家的外債，我就不做了，回來好好和你過日子，就是到時候你不要嫌棄我臟就行?！?/br>
    老爸被老媽盯的低下了頭，抱著雙手痛苦起來，不停的念叨著「月茹……不要逼我……不要逼我……不要逼我……讓我一個人去死不行嗎……」。

    老媽像是死了心似的，雙手用力掰起老爸的頭讓老爸對著她的雙眼，堅定的說道：「老童……我也不想這樣的……我也不愿這樣的……你就當是我逼你吧……當一個人不怕死的時候，死是最簡單的事，而痛苦的活著卻成了最難的事……你是要我陪你一起痛快的死去……還是你陪著我堅強的活下去……我聽你的……」。

    老爸被老媽雙眼盯的無地自容，雙眼無神，不知望向何處，只是一個勁的念叨著「……不要逼我……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老媽不管老爸嘟囔啥，也不再說話，就坐在老爸旁邊用雙眼死死盯著老爸，用那堅定的眼神告訴老爸：你是一家之主，我都聽你的，是死是活，你說了算……你說了算……你說了算。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月光不知不覺從我家移走了，照進了別人家的窗戶，再也照不進我們家。

    外面漆黑一片，只有時而路過的汽車還在提醒著這座城市是活的。

    而我的心跳也越來越慢，感覺好久才跳動一下，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停止跳動，無邊的黑夜吞噬了我，只有臉上不停滴落的淚珠才能看出我是一個個活生生的生命。

    ………………「好吧」，不知過了多久老爸終于開口說話了，他不知什么時候擦去了臉上的淚水，眼神變得堅定起來，眼里再也沒有懦弱，「月茹，我答應你，以后再也不尋死膩活，我陪你堅強的活下去。等我病好以后，我一定奮發圖強，知恥后勇，好好工作，再也不讓你受一點委屈?！?/br>
    聽到老爸說的話，我的心臟突然「砰砰砰」

    的跳動起來，黑暗中的我好似突然又活了過來。

    聽到老爸的保證，我知道老爸不會再去不告而別了，可代價卻是老媽要去會所上班出賣rou體，這一刻我的心情不知道該怎么形容，是該為老爸的新生慶幸，還是該為老媽的付出難過愧疚。

    老媽聽到老爸的保證，再也忍不住，撲到老爸的身上，抱住老爸大哭了起來。

    剛剛擦干眼淚堅強起來的老爸瞬間破防，緊緊摟住老媽一起大哭了起來。

    ………………躲在門后滿眼流淚的我再也忍耐不住沖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