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宋不差錢的日子 第215節
梁氏見她的目的已經達到,嫣然一笑,轉身便走。 過了很久,秉常才終于感受到知覺漸漸回到他身體里。 此刻他的身邊沒有任何一個侍從或是婢女。 但秉常依舊能感受到宮室中始終有暗中投向他的視線…… 秉常就這么艱難地前行,拼了命控制著自己,前行……一直到回到他的臥室里,放下臥榻四周的所有帳幔,將臉埋進柔軟的毛皮衾被里,他才能放任自己,無聲無息地哭起來。 第198章 千萬貫 進了臘月, 明遠收到了母親舒氏娘子的來信。 信上字跡頗為稚嫩,但一筆一劃寫得極其認真,想必是十二娘代筆。 明遠想起他曾經寫信回家,提醒十二娘一定要讀書習字, 同時也要學會管賬理財——現在看起來十二娘應當正在努力中。 他明遠的meimei嘛, 將來不愁妝奩不厚。 但也要防那些詭計多端的求親男——明遠不知不覺已經在心里構思好多篇“快跑”文學。 舒氏娘子在信上回復:向華很好, 明遠無須擔心——她當年能收養十二娘,現在就能收養無依無靠的向華, 給他一個家。 舒氏信上第二件事,便是過問明遠的婚事, 借口是十二娘已經快要到及笄之年, 總不能哥哥還打著光棍,meimei這邊已經開始提親——不知十二娘代筆時會羞成啥樣子。 明遠看了信便想,他與種建中之間的約定,是不是可以開始向舒氏先鋪墊一下了。 至此他才醒悟過來,在自己心里,其實是早已經拿定了主意, 一定會信守那個“三年之約”的。剩下的就要看種師兄那里了。 他再往下看……發現信上除了提到思念兒子,以及囑咐明遠不用過分擔心家里之外, 就再沒別的話了。 舒氏娘子竟然完全沒過問明高義。 沒有任何打聽他這位“親爹”的字眼。 明遠將這信翻來覆去看了幾遍,才反應過來:母親已經徹底死心了。 舒氏以前是擔心明高義出了什么意外,但現在知道丈夫“有了錢”,生活得很好很體面, 但還是遲遲不歸,那便必然是根本不想回家了。 估計現在舒氏娘子只盼著兒女們能有個好出息。等到明遠與向華各自成親, 十二娘出嫁, 她就返回橫渠, 依附娘家度過余生,也不是不可以。 明遠掩信唏噓,心想:不知道母親曉得父親只是一位“工具爹”以后,會有什么想法。 明遠自然是知道明高義的“消息”—— 明高義因為一樁“緊急”的事務前往廣州了。 每次都是這樣,眼看就要能見面了,明高義就“跑”了。 只是這消息是試驗方代為傳來的,不知這究竟是不是明高義的“真實”行動軌跡。 明遠對明高義一直很感興趣,最近也一直都在從旁打探任何關于明高義的消息,但除了上次寶嚴院的詩僧清順提過一嘴,說他的父親是個“不為富貴所困”的人之外,明遠沒有打聽到任何有效的消息。 對于明遠眼下的所作所為,世人多半會評價為“不孝”。 但是他爹既然這么“有錢”,世人即便想要批評,也會先考慮考慮自己是不是在多管閑事。 明遠便想:很好,今年這個“年”,就又要帶著種師中一起在杭州過了。 * 臘月間杭州下了一場大雪,杭州城外,西子湖畔立時宛若仙境。 明遠抱著手爐悄立湖邊,但見湖山雪景,瑤林瓊樹,翠峰似玉,畫亦不如,心中正在感慨,便見到蘇軾事先訂好的無篷小船慢悠悠地駛過來,船夫手中的船櫓發出極有節律的吱呀聲。 蘇軾與種師中此刻都已坐在船上——他們與明遠事先約好了,一道前去西湖中觀雪景。 小船靠岸,明遠上船。他很快發現自己手中的手爐似乎不那么必須。因為船上正載著一只小炭爐,上面頓著鐐爐正在燒水。 蘇軾與種師中并肩坐在小船上,腿上都蓋著厚厚的皮毛,將雙手伸近鐐爐取暖。 蘇軾還喜孜孜地對明遠說:“遠之,這是杭州府府衙后院臘梅上的雪,拙荊收了一早上才收了這么些。我們一會兒便烹茶嘗嘗?!?/br> 聽說這是雪化水,明遠第一反應便是:啊,有污染。 但又一想:煮開了的……沒事! 一時他便不再有任何心理負擔,專等著鐐爐水開,沏一盞帶有臘梅香氣的好茶,如此,才不辜負了眼前的西湖,水天一色的美景。 在船櫓的吱呀聲中,明遠所在的小船漸至湖心。眼前的美景讓明遠不僅開口嘆道:“霧凇沆碭,天與云與山與水,上下一白?!?/br> 蘇軾剛品了一口茶,頓時頷首應道:“遠之說得好?!?/br> 明遠續道:“湖上影子,惟長堤一痕、湖心亭一點、與余舟一芥,舟中人兩三粒而已。1” 聽到這里,蘇軾已經放下茶盞,拊掌大贊,道:“遠之,你竟敢還說你不擅長詩詞文章,你看這寥寥幾句,已經將湖上氣象,描得分毫不差……言辭更是清高拔俗,某真是不得不佩服!” 蘇軾夸了這么一大通,竟然作勢要去拉明遠的衣袖:“回去就加入我那‘文學社’去?!?/br> “文學社”是蘇軾倡導,掛靠在府學下的社團,平日里以點評詩賦文章為主要活動,間或翻譯一些夷人文字,看看海外文學是何模樣。 “文學社”里蘇軾最得力的干將一直是秦觀,但是自從前日里熙河路大捷的捷報也傳到了杭州之后,秦觀的愛好就變成了議論軍事與外教,對文學社不那么上心了。 因此蘇軾很想拉明遠入伙。 然而種師中聽見了明遠的“即興背誦”,狐疑地看看明遠,然后又看看蘇軾。 “這湖上……好似沒有湖心亭??!” 小朋友皺著鼻子,眼神里竟流露出少許“怎么好像見鬼了”之類的恐怖。 明遠:糟糕! 他曾經發誓不當文抄公的。 結果還是觸景生情,把本時空后世的文章給說漏嘴背出來了。 果然這就算是“間接劇透”——他劇透出了若干年后這西湖上會有一座湖心亭。 卻見蘇軾表情自然地拈須而笑,望著種師中,安慰似地說:“湖心亭會有的,以后都會有的!”說罷與明遠相視一笑。 三人在湖上蕩舟,盡情賞雪。冬日里暮靄沉沉,即便正午也像是傍晚一樣。 明遠等人只能見到遠處湖面上有一舟,宛若一枚小小的黑點,不斷慢慢靠近,逐漸變大。直到那小舟到了眼前了,明遠才發現,船上的人竟然是蔡京。 “子瞻公、遠之、端孺?!?/br> 蔡京隔著船舷與船舷之間窄窄的一道湖面,含笑向這邊打招呼。他的態度一如既往地和煦,笑容也溫文爾雅,仿佛戴著一張事先準備好的精致面具,面具上雕琢的盡是“標準”表情。 明遠沒有讓自己流露出任何驚訝的表情,但是種師中的反應很直接—— 這個小朋友馬上伸出雙手扒住兩側的船舷,與此同時,明蘇等人所在的這一條小船馬上左右搖晃起來。 種師中“驚嚇”得小臉煞白,連聲道:“不可以了,不可以了,我們這船不能再上人了?!?/br> 明遠望著對面這小孩:演技好似有點拙劣??! 種師中則沖明遠皺皺鼻子:還不是為了你……和我阿兄? 但蔡京卻似并無意與明遠等人共坐一舟,他只是笑著與蘇軾相約:“各位,稍后在岸上見——” 蘇軾拈著胡子笑應道:“那是自然。今日也是府學的‘社團日’,各家社團怕是都在等著元長,想求一幅元長的好字以壯聲勢呢!” 明遠看看種建中:“社團日”?我怎么不知道有這事? 種師中聳聳肩:我也不知道蘇公竟然會邀你入“文學社”??! 但不管怎樣,明遠“文抄”也“文抄”了,“劇透”也“劇透”了。在蘇軾的一力堅持之下,他只能與蘇種兩人一道坐船,前往府學。 果然,今日是府學的“社團日”,各大社團在府學各處,各自占了一間屋子,并且在門口的布簾上貼上寫有自家社名的字帖,以期能夠招攬到一些新的“社員”。 明遠逛了一圈,見到秦觀等人正在“文學社”中作詩,蘇軾要聯句,想來拉明遠,明遠只有立刻逃掉的份兒。 而“航海社”這邊,宗澤正在與社員們一道模擬福船在海上行駛的情形。 他們將明遠“贊助”的透明玻璃水箱注滿水,用竹筒浸沒于水面以下。注水以模擬水流的方向。水面以上則用了類似“竹蜻蜓”似的螺旋葉片模擬水面上的風。 兩人分別負責模擬水流與風向,其余人則負責觀察。 明遠見到宗澤全神貫注,心想:他也不曉得是不是已經悄悄影響了宗澤的命運,讓這孩子不再總想著“過河”,而是想著“跨?!比チ?。 除了這些已經入社的社員之外,航海社還迎來了一位稀客——蔡京。 這位書法極佳的錢塘縣尉親筆題了“破浪”兩字給“航海社”送來?!昂胶I纭钡纳鐔T們頓時大喜過望。 而明遠也沒想到蔡京也會對“航海社”感興趣,想了片刻才想通:蔡京也是福建人,許是家中也有一部分財產投在了遠洋貿易上。所以蔡京很樂意這樣惠而不費地表示表示支持。 正想著,蔡京那邊已經沖明遠微微頷首,似乎在說:遠之,你想的,都對…… 明遠:這…… 他實在是沒想到,在長慶樓之后,蔡京還能擺出這樣一副毫無芥蒂的態度出來。要是換了明遠自己,估計會被視為奇恥大辱,這輩子不愿再見到對方。 這時,蘇軾剛好從外面進來,還帶了一個人——戴朋興。很顯然,他是靠了蘇軾才得以進入府學,面見明遠的。 “東家,小人有急事要稟——” 戴朋興臉色稍許有些不太好看,匆匆過來,在明遠耳邊附耳說了幾句。 明遠也是眉心微蹙,一副心生煩惱的模樣。 “遠之可用幫忙?” 蔡京坐在明遠對面的一張交椅上,面上笑容不變,悠悠地出聲問道。 “若是與海商有關的,京許是能幫上一二!” 蘇軾也在旁邊瞎摻和:“是呀,元長能幫上不少忙的?!?/br> 明遠只能敬謝這兩位。 他深知蔡京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人物,自己的事,若是不能給蔡京帶來合理的回報,就算是貿然相求,只怕也是自取其辱。 “小弟先去看看能不能處理得,若是實在不能,再求到子瞻公與元長兄這里?!?/br> 蘇軾點點頭,而蔡京卻依舊是那副溫文爾雅的笑容,以及那種欠揍的眼神,似乎在說:相信你遲早會求到我頭上來的。 第199章 千萬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