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宋不差錢的日子 第156節
——明遠其實完全沒有概念。 但他本能地認為,斤兩,哪怕是“錢”,對于需要執行精密化學試驗的工匠們來說,都太粗線條了。 想到這一點,明遠就去找工匠們商議,想聽聽他們的意見。而他得到的答案也五花八門,說什么的都有。 倒是有一名工匠提醒了明遠:“明顧問,重量向來是與量器聯系在一起的。一龠小米乃是12銖,也就是半兩。顧問若是想用小一點的計量單位,何妨也用小一點的量器稱量黍米或是水來厘定呢?” 這一下提醒了明遠。 在他的本時空,全世界統一的重量單位“克”2,實際上就是一立方厘米的水在4攝氏度時的質量。 這與中國歷史上對于水的體積與質量的測算不謀而合。 古籍上就記載著:“冬水一升,重十三兩?!边@十三兩是古時的計量單位,換算成為宋時的重量計量,大約正好是兩斤左右。注意,用的還是冬天的水——非常接近4攝氏度。 正是水這種媒介,將體積與重量單位聯系在一起。 而水會因熱脹冷縮而產生體積上的差異。4攝氏度時的水,是體積最小的。 可是,如今已屆春日,天氣和煦,氣溫回升,上哪兒找“冬水”呢? 這一點兒都難不倒明遠——汴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冰窖里有的是冰。 將冰與水混合,很快就能得到接近零度的水。 再取一升這樣的水,用相應銅塊匹配其重量,再將銅塊的質量用兩塊完全相等的銅塊匹配,等分,再等分,再等分…… “克”這個相對精確的重量單位就誕生了。 明遠也沒有把握他這里的“克”與后世的“克”是不是完全一致的。 但這沒關系。 因為在這個目標時空里,法蘭西科學院還不存在。明遠沒有必要與其他人“對答案”。 現在,只有他手里掌握著“標準”重量的銅塊,并且新制了“砝碼”。 只要軍器監內部能夠先統一口徑,全部使用他用這種方法訂立的重量單位,就能保證調配火器使用的成分材料時不至于出錯。 等到軍器監穩定使用一段時間以后,就可以嘗試在特定行業推廣,與現有的計量單位并行使用。 除了重量單位之外,他能將這“度量衡”,延伸至容積單位——一一千克水對應一升,將之千等分,“毫升”就自然而然誕生。工匠們將不止能精確稱量固體,也能準確衡量液體了。 回頭得通知一下宮黎,不管玻璃作坊的生意有多么好,賺的錢有多么豐厚,他事先預訂的那一套玻璃量杯得趕緊先做出來。 這“度量衡”三者之中,“量衡”都已經有了,“度”還會遠嗎? 就這么辦吧! 明遠剛剛作出決定,就聽到了1127的通知。 “親愛的宿主,恭喜你,獲得‘蝴蝶值’250點?!?/br> 明遠忍不住“哇哦”了一聲,然后趕緊悄聲問1127:“我究竟干了什么,為什么試驗方這么慷慨?” 他自從進入這個時空以來,還是頭回一次性獲得了這么多的蝴蝶值。 “您推出了度量衡中的基礎質量單位,這是非常了不得的成就??!” 明遠想想,覺得也是。 畢竟上一次統一度量衡的,得追溯到千年前掃平六合,一統天下的那位。 “按照試驗方的影響力計算,您本次推出的質量單位,對于目標時空的科技發展有巨大的推動作用。按照‘越基礎越重要’的規則,試驗方決定賦予您迄今為之最高的單次‘蝴蝶值’,請您查收?!?/br> 明遠:1127真是越來越上道了。 他又從1127處得知了試驗方的一項重要規則:越基礎越重要。 對他來說,這意味著“越基礎越值錢”,畢竟“蝴蝶值”,對明遠來說正是不可多得的珍貴資源。 第142章 千萬貫 汴京城外的山陽鎮如今很是繁華。 熟悉這里的人多半很驚訝:去歲山陽還只是一個尋常鎮子, 鎮上的人多半在京城里討生活。一個冬天過去,山陽鎮仿佛脫胎換骨。 鎮上只有一條街,這條街道上現在到處都是店面。 街道幾乎比得上汴京城的街道那般擁擠。每天從城中出來, 到這里訂貨、取貨、運貨的人和車馬絡繹不絕。 鎮上好多居民都翻修了自家的房院, 租賃給來山陽鎮上工的工匠與伙計居住。此外,他們還能以煮飯做菜, 漿洗縫補之類為生。這兩項收入疊在一起, 生計比以前要容易不少。 山陽鎮目前最主要的產業是與石炭相關。 雖說春季天氣漸暖, 取暖的需求不似以前那樣旺盛, 但是汴京城中大大小小的正店與腳店,如今都用蜂窩煤烹飪;各家香水行, 都用蜂窩煤來燒水。 因此這蜂窩煤的出貨量,一點兒不比冬天時少。 除了山陽炭廠源源不斷向外輸出蜂窩煤以外, 這里也同樣是香料的集散地,以及煤渣的回收地。 另外, 宮黎的玻璃作坊距離山陽鎮不遠,因為山陽鎮交通方便, 在這里特別選定店址, 開了一家玻璃制品的“樣品行”,不供應零售,專供大客戶到這邊來看樣訂貨。 除了這些店面, 剩下的就是各種從食店、腳店、香水行……甚至汴京城里的一家瓦子在鎮子外頭建了一座小型勾欄, 每一旬到此演出三天。 山陽炭廠和軍器監作坊, 似乎在須臾之間就給這座平平無奇的小鎮子帶來了令人瞠目的變化。 這日午后, 明遠從軍器監的山陽作坊出來閑逛。 他帶著向華, 隨意沿著主街走了幾步, 突然就與耶律浚打了一個照面。 向華在明遠身后, 也認出了對面的人就是那日在長慶樓上與明遠叫板的遼國副使,“啊”的一聲叫出口,但一看明遠的手勢,馬上閉嘴。 少年人實誠得緊,也沒法兒裝成若無其事,只能以手捂嘴,漲紅一張臉。 耶律浚也沉下了臉。 他的斡魯朵手下在山陽鎮打探不到什么,他便想著親自過來,憑借遼國太子殿下的火眼金睛,許是能看出什么線索。 于是他再次喬裝,穿戴上漢人衣冠,用軟幞頭遮住自己的特殊發式,對鏡自照,只覺得不輸于漢家兒郎的文采風流。 誰曾想一到山陽鎮,他便馬上被人認出來了。 耶律浚對明遠的印象很深,畢竟那時長慶樓整間閤子里,明遠的相貌最為出眾,令人一見便再難忘懷。 同樣地,對方也顯然記住了耶律浚。 這時兩人在山陽鎮的大街上不期而遇,面面相對。明遠連抽出1127牌“便面”的機會都沒有。 于是明遠睜圓了眼望著耶律浚,然后小心翼翼地拱手,問:“兄臺可是……耶魯斡嗎?” 當日在長慶樓,蕭阿魯帶曾經用這個名字來稱呼耶律浚。 這個答復正中耶律浚的下懷。 他最怕明遠一見面就喝破:“哎呀原來遼國副使不聲不響跑這里來了??!” 見到明遠如此上道,耶律浚點點頭,用流利的漢話回答:“正是……按照漢人的習慣,你可以稱呼我為……蕭浚?!?/br> 他為自己捏造了一個假名字。 明遠假裝信了,忙向耶律浚告知自己的姓名,然后極其熱情地指指身后山陽鎮的店鋪。 “小弟的身家產業都在這鎮上。兄臺既來,自當由小弟帶著,在山陽鎮好好游覽一番。蕭兄,可好?” 此刻的明遠,表現得十足十是個精明而年輕的本地商人,萬分熱情地邀請遼國副使去看看他的各項產業。 但事實上,耶律浚的行動就受到了明遠的控制,他走到哪里都有明遠陪著。 而向華已經心領神會地偷偷溜走,去與開封府事先安排在山陽鎮上的弓手打過招呼,遠遠地監視耶律浚與明遠一行。 借此機會,明遠帶著耶律浚將自家產業逛了個遍:帶他去看玻璃廠產出的玻璃窗和玻璃器皿;用石炭粉和香料合成制出的“香餅”,和用來生火取暖的蜂窩煤。 前者是奢侈消費品,后者是生活必須品。 光看耶律浚對這兩者的態度,應當便能大致看出這位遼國副使對大宋各產業的態度了。 耶律浚對各種玩器香料明顯不感興趣,對于石炭做成的燃料也只是隨便看了看,倒是對軍器監那邊煉焦之后出產的瀝青有點好奇。 這名少年甚至伸手去盛有瀝青的大缸里,撈了一指溫熱還未完全凝固的瀝青出來,湊到鼻邊聞了聞,然后露出一副“怎么這么臭”的模樣,甩甩手指,想要將那些黑乎乎黏答答的東西甩倒。 明遠笑著回答:“這是瀝青!是用來修路的?!?/br> 他說著引耶律浚去看山陽鎮人筑路時用的一大缸瀝青,已經攪拌均勻的砂石,和用來將路面壓平的磙子。 依靠這些東西,山陽鎮已經把主要街道整修了一遍,以應付陡然增長的交通壓力。 耶律浚一見,便詳細詢問了瀝青的制法:“這種路面看起來平整而堅固,不容易被壓出轍印,也不容易泡水泥濘,有利頻繁交通?!?/br> 明遠心里頓時有幾分佩服耶律浚的眼光。 只是不能茍同耶律浚對于瀝青的“想象”—— “嗯,這東西黑乎乎、油汪汪,跟石炭一個樣,你們是不是像榨油一樣,將石炭用力壓迫,把里面藏著的炭油都榨出來?” 明遠:……這孩子的思路怎么會這么發散? 好吧,你說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耶律浚對一切沒見識過的東西都很好奇,明遠給他講解時,也聽得很認真。 但是明遠能夠看出,耶律浚的態度中有種倨傲,眼神也時不時流露出些許輕視——宋人的這些生意與貨物,都不是他要打探的目的。 于是明遠表現得越發殷勤。耶律浚但凡有問題,他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是所有的話題都在明遠掌握之中,他絕不會故意扯到什么“敏感”話題上去。 耶律??纯疵鬟h,終于問起了明遠的目的:“明遠,你對我如此熱情,是否有所圖?” 明遠:當然有所圖——就是要把你忽悠得遠離山陽鎮,不要再來打這里的主意。 耶律浚見他欲言又止,自以為猜到了:“想必是想與我大遼互市?” 明遠雙眼一亮,竟覺得這是一個好主意。當下他淺淺一笑,算是默認了耶律浚的猜想。 “這也不是不可能?!币煽O肓讼牖貜?。 “除了馬匹不可能賣給你……其它大遼允許發售的出產,你盡可以用這些新鮮的物事來換?!?/br> 耶律浚竟還記得明遠當日在長慶樓上,惦記的就是女直人的馬匹。 “遼國使團在同天節之后就會回去,我盼著你能準備一份像樣的‘禮物’,我可以帶回大遼去。到時也可以幫你在互市之事上說說話?!?/br> 明遠裝傻:“兄臺想要什么樣的禮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