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要！那樣會天天被峰主拉去陪練，我跟你說啊，峰主他……”李玉一路聒噪，直到快要到達城門口，才安靜了下來。

    守衛們恭恭敬敬地彎著腰，又把這群黑斗篷大人給迎了進去。

    等一群人走遠，守衛大叔方才摸著腦袋站直了身子，詫異地道：“今天怎么突然抓到這么多人？而且，好像內使們才出去沒多久吧？”

    “唉，內使都出動了，能不厲害嗎？”另一名守衛嘆道，“畢竟，內使可都是從那里走出來的啊，跟我們完全不同！”

    “嗯，有道理！”守衛大叔想了想，轉而又對門外排隊的鬼眾喝道，“看清楚，人是逃不掉的，在內使手上走不過三招！好了，下一個！”

    白卿衣、尹劍鋒和“寧譫”在鬼廟內院正殿等待了沒多久，便等回來這群聒噪的萬靈宗弟子們。

    “李師兄！大家都來了！”白卿衣欣喜地迎了上去，數了數，這次來的劍修們，八成都在這里了。

    只是不知道剩下的同門，是不是都被鬼蜮內使抓走了。

    胡冰玉、古悅她們，現在都還好嗎？

    “掌……掌……掌門師伯??？”李玉看清楚站在“寧譫”身邊的人的臉時，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您不是已經……”

    “不許說出來！”尹劍鋒瞪了瞪眼睛，然后習慣性地皺起了眉頭，拉長了臉，“我活著的時候，要給你們這幫小子cao心，就連我死了，也還要為你們這群小混蛋費心費力，你們可真夠給臉的！”

    “??？那……那……掌門您現在是……是……是鬼？”李玉一個哆嗦。

    “怕了？”尹劍鋒目光犀利地削過去，“再惹是生非，我便化作厲鬼，日日夜夜來找你們！”

    “弟子錯了，求放過??！”李玉一下子撲倒在尹劍鋒腳邊，一把抱住了尹劍鋒的大腿，嚎啕大哭。

    “臭小子你……”尹劍鋒最初以為李玉只是在調皮，可沒想到，很快他就感覺到，腿上熱熱的，濕濕的，那是李玉流淌出來的熱淚。

    “唉，你……”尹劍鋒抽不開腿，只得任由他哭去。

    想來他死后，這小子一定將過錯歸在了自己的身上，一直壓抑著，直到現在才有機會爆發。

    他于心不忍，還是將大手放在了李玉的頭頂，輕輕撫摸著。

    其余弟子見了，也都沉默著，偶爾還有人偷偷抹了幾滴眼淚。白卿衣更是紅著眼睛，忍著淚，等李玉宣泄完，方才吸了一口氣，問道：“那我們現在該怎么做？”

    “我們要去鬼蜮的下層?！币慌缘摹皩幾d”淡漠地開口，仿佛一點都沒有受到剛才那煽情氣氛的影響。

    “下層？”眾弟子面面相覷，這鬼蜮竟然還分兩層嗎？

    “我們現在所處的，只是鬼蜮外層而已，多由普通的鬼魂組成。而鬼蜮的下層，才是真正的鬼蜮！”“寧譫”解釋道，“那里是一個陰森恐怖的地獄，我相信所有被捉來的正道弟子，都被投進了下層，我們必須抓緊時間找到他們?！?/br>
    “那還廢話什么，趕緊去！”李玉不好意思地撇開了尹劍鋒，剛要抬腿，又疑惑地問，“可是峰主，我們怎么去？”

    “寧譫”看向了已經被燒毀的鬼神神像，走到了方才露出坑洞的地方。

    “這里有一個暗門……”“寧譫”指了指地面，接著抽出劍來……

    “師尊，您要做什么？”白卿衣驚訝地看著寧譫將劍指向了地面。

    “打穿它！”“寧譫”很隨意地道，一劍刺向地面！

    “轟”的一聲，地面震動，像是有地龍翻滾，整座黑月城都跟著震動了起來。

    “我就知道，”城門口的守衛大叔抱著腦袋，哇哇跳腳，“這天要變，地龍要起來了！快逃吧！”

    剎那間，黑月城里鬼哭狼嚎，人們紛紛涌上街頭，往城外逃竄。

    便看鬼廟上空，突然出現一柄青色的巨大劍芒，從九霄云外射來，直直插入廟宇中心。

    “咔嚓！”一聲，地裂了，一個巨大的、黑漆漆的洞口出現在白卿衣等人的面前，冒著一縷縷詭異的黑煙。

    第79章

    “就……從這里進去？”尹劍鋒看著那黑漆漆的洞口, 不安地問道。

    “嗯，就從這里。不過, 你不能去?！薄皩幾d”直接攔在了尹劍鋒的面前，尹劍鋒頗為不服氣地問：“為啥？”

    “鬼蜮的下層, 普通的靈魂體是無法進入的。一旦進去了，便會被當做下層的養料，被鬼蜮吸收。不信，你可以跳下去試試?！薄皩幾d”道, 還不忘補充了一句，“我保證，那被撕碎吞食的滋味一定會讓你永生難忘！”

    尹劍鋒的臉頓時就變白了, 嘴唇還微微顫抖著。

    “掌門師伯, ”白卿衣上前勸慰, “師伯一直為我們勞心費神, 現在就好生歇息, 且看我們的吧?！?/br>
    “就是就是！”李玉跳起來, 生龍活虎, “掌門，讓我們把鬼蜮下層打穿了給你看！”

    “唉……那好吧, 我就在這里等著你們的好消息?！币鼊︿h盤膝坐了下來, 仿佛是等不到消息就不肯走了似的。

    “弟兄們, 還等什么, 咱們走吧！”李玉率先走到洞xue邊，往里看了看, 那洞xue深不見底，他不由得顫了顫，收回了想要邁出的腳步。

    “峰主，這洞怎么……啊啊??！……”他話還未問完，就被‘’寧譫‘’一掌推進了洞xue里，聲音越來越遠，也不知這洞xue到底有多深。

    “跳下去就行了?！薄皩幾d”拍了拍手，無比淡定地轉過頭看向嚇傻了的眾弟子，“還有誰需要我幫忙？”

    “不……不敢勞煩峰主?！笔Ｏ碌膸熜值軅兌即蛄藗€哆嗦，于是一個接一個，自己走到了洞xue前，捂著雙眼跳了下去。

    “啊啊啊啊……”

    慘叫聲不斷入耳，這時，白卿衣祭出了一口大爐鼎，打開了蓋兒，跳了進去，又爬出來疑惑地看著跳進黑洞里的人。

    “師兄們怎么這么快就跑了，我還想說可以搭乘我的藥王鼎下去呢……”

    師妹你故意的吧！

    張師兄等人無不冒汗，他們似乎發現了白師妹的真實性格？

    白卿衣看了看四周，剩下的除了“寧譫”和尹劍鋒外，只剩下張師兄等穿著黑斗篷的十幾人了。

    “張師兄，王師兄……你們上來吧？我可以讓藥王鼎再變得大一些?！卑浊湟屡牧伺淖约嚎煽康臓t鼎，訕訕笑道，“只要你們別嫌棄它有股火鍋的味道……”

    “白師妹，你自己下去吧?！睆垘熜值恍?，紋絲不動。

    “怎么了？一起走可以相互照應??！”白卿衣還想再勸，“寧譫”卻忽然跳上了她的藥王鼎蓋上，淡淡地道：“走吧，他們是不能下去的?！?/br>
    “為什么不能？”白卿衣話沒經過大腦，但是說完后，她卻怔住了。

    不能去鬼蜮下層的……是……

    “難得得到白師妹給我們的小糕點，”王師兄從懷里拿出之前，剛剛和白卿衣在鬼月城相見時，白卿衣送給他們的小糕點，目光中淚光閃爍著，“可惜，我們已經吃不了了……”

    “不，不是這樣……”

    淚水模糊了白卿衣的雙眼，眼前一張張熟悉的臉都變得不清楚了。

    她怎么就沒想到呢……

    那場爆炸，她躲在藥王鼎里都傷得體無完膚，那么多毫無防備的師兄弟……

    這座鬼月城，除了她這個魂修，所有的活人在進城時就被守衛識破，抓了起來。而能逃過守衛探查的，當然是……和尹劍鋒一樣，本身就已經屬于這里的……

    鬼！

    雖然是鬼，但他們也是她無比熟悉的同門手足，算是親人也不為過。

    而這十幾個親人，便要永遠與他們陰陽相隔，這份痛，猶如斷腕！

    “人生來便注定要死，不必難過。便是你哭干了淚，他們也無法回頭?！薄皩幾d”道，劍指著黑漆漆的洞xue，“下去！封印鬼神，毀去下層，助他們回歸輪回之路，這才是你真正能為他們做的?！?/br>
    “是，師尊……”白卿衣努力擦掉了自己不爭氣的眼淚，把那份悲慟強忍在胸中，逼著自己又重新笑起來，對著眾師兄和尹劍鋒露出了猶如日光般溫暖的笑容。

    “掌門師伯，師兄們，保重！卿衣一定為你們鏟除鬼蜮！”

    “好……去吧，丫頭?！币鼊︿h也紅著眼，輕輕揮了揮手。

    藥王鼎落入洞xue之中，緩緩下沉，那些親切的面孔也逐漸消失，白卿衣又一次淚意上涌，卻強忍在眼眶里，顯得楚楚動人卻又十分倔強。

    “別哭鼻子了，”“寧譫”道，語氣異常淡定，“修真之途，怎么可能沒有死亡呢?！?/br>
    “您說的沒錯……”白卿衣嗅了嗅鼻子，止住了啜泣。

    沉默了片刻后，忽然，她轉向“寧譫”瞪大了雙眼，釋放出神魂境。

    “寧譫”只覺得有什么氣場在自己的身上掃蕩了一遍，讓他有些毛骨悚然，頓時心生警惕，死死地盯著白卿衣：“你做什么？”

    “你……不是我的師尊?！卑浊湟乱е齑?，聲音略顯蒼白，“你是誰？你是誰的神識？”

    話說到這里，兩人之間似乎已經沒有繼續隱瞞做戲的必要。

    “寧譫”哈哈大笑了兩聲，捂著眼睛好奇地道：“你怎么發現的？”

    “我師尊雖然為人冷漠，卻并非這般無情之人?！?/br>
    “無情？我哪里無情了，我說的都是真的?！?/br>
    “所以我更加懷疑，你……根本不是人?！卑浊湟律钗艘豢跉?，“你給我的感覺，更像是那些毫無感情，不顧凡人疾苦，高高在上的仙人！”

    寧譫在飛升之前，依然是個凡人。是人便有心，會對同門有憐愛之心，對世人有悲憫之心，對伴侶有愛慕之心……

    這顆心，在他回到仙界后，便被徹底封印。而那些天上的仙人們，也大多沒了真正的心，他們的眼里只有道，只有仙途，就算是有結為伉儷的，也只是為了能互相增進道行罷了。

    仙人，無心無情無愛！

    所以此人，恐怕也是從天上落下的一道神識……

    “寧譫”微微一愣，沒想到白卿衣的話，竟讓他啞口無言，不知如何應對。

    身為仙界第一好人緣，處處留情帥劍仙，他從未察覺，原來自己在凡人眼里，竟然也是一個無心之人。

    這個小丫頭……果然有點意思！

    “你這么說我可就要傷心了?！薄皩幾d”捂著胸口，裝作難過的樣子，“不管怎么說，我好歹也教過你不少東西，你卻不認我這個師尊?！?/br>
    一邊說著，他一邊褪去了偽裝，化作了一道青色的身影。

    白卿衣驚訝地看著面前之人，意外至極：“你……天擎仙君？”

    這么說起來，天擎仙君在秘境中曾經教授過自己《九玄劍法》，似乎的確……可以算是自己的師父。

    白卿衣頓時冷汗直冒，緊張得當場石化。

    再往深處想一想，天擎仙君為什么會去扮演“寧譫”？他是從何時開始假裝成師尊的呢？

    白卿衣十分確定，自己最初見到的，是真正的寧譫；收了她為徒的，也是真正的寧譫；在各峰大比上為她教訓了陸逅和段平的，也是……

    忽然，她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天瑤秘境！

    從天瑤秘境回來時，她懷疑丁言和寧譫是同一個人，卻見到兩人同時出現在視野里，因此打消了懷疑。

    而那個時候，她的師尊大人就變得像現在這般冷淡，慵懶，仿佛什么都不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