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輕放下手機喝了一口水，能感覺到自己指尖都是冷的。

    宋名恩被洪岳帶走了，到現在人還沒有消息。

    首先她應不應該去京都幫忙聯絡消息？其次如果不是宋名恩，洪岳帶走的會不會是她？最后，如果不是她，那會不會是她爸爸mama——

    水杯“砰”一聲搖搖晃晃地被擱落在桌面上，撒出來一點兒，手上那些來不及擦，徐輕連忙拿起手機撥通家里的電話：“喂？……”

    好在徐志回接得很快：“喂？沒有事情不要打電話過來啦？很忙的啦？”

    徐輕握緊電話問：“爸爸最近店里有沒有來什么陌生人？”

    “天天都有陌生人的啦，你以為你家開的不是餐館了哇?！?/br>
    徐輕手指抓住自己頭發：“不是這個意思——爸爸，要不把餐館歇業幾天吧，可以嗎？”

    “你這個不孝女還管起我來了挖？”

    “我好像惹到什么人了?！毙燧p抿唇，她行動的時候怎么沒想到這一點，窮兇極惡的歹徒什么事兒干不出來，抓不到她很有可能對她身邊的人下手。

    顧明衍他們碰不到，那么有危險的就是她爸爸mama。

    她可以犯險，但是爸爸mama不能。

    “什么意思？——中辣是吧？馬上來馬上來?！辈宛^生意非常紅火，徐志回把滿是油污的手放在圍裙上揩了揩，“不跟你在這兒瞎掰扯了，周末回來吃飯不啦？”

    “不是，這是一個非常嚴肅的問題?！毙燧p語氣焦急，“喂？喂？”

    那邊傳來一陣忙音，徐輕也顧不上對臺稿吃飯，拿上手機就往外走。

    “arna你的信！——”前臺小jiejie見人立刻說。

    徐輕沒有回答，跑出大廳后坐進車里踩下油門。

    “喂怎么走啦？一天不拿我這兒就堆著啦！”前臺小jiejie追出來。

    “arna嗎？”出門買東西的導播也轉過頭，“說的一會兒對臺稿呢，什么事兒啊這么著急?！?/br>
    錦和離市中心有點遠，徐輕一路加速超車趕到，門口來來往往都是人，好像并沒有出現異常。

    “爸爸！”她小跑著進屋，差點兒把小青撞到。

    “哇小婭——”小青欲哭無淚。

    “我，”徐輕顧不上道歉，粗喘著氣來到后廚，“徐志回！”

    “叫你爹干嘛不孝女？”徐父冷不丁聽了一個自己全名，原先聽見徐輕聲音還是笑著的，這會兒整張臉向下拉長，面色黑得不行，“出去野了幾天規矩都不會了?！?/br>
    “不是，我，”她手扶在灶臺上緩了幾口氣，“我……”

    明明是很清楚的一件事，在面對徐父的時候卻好像突然說不出來了。

    “滾滾滾，滾出去?！毙熘净貨]好氣。

    “我?！彼龖撛趺凑f？自己以身犯險惹怒了什么人？讓家人都放棄工作跟著她藏起來？

    “別我了站在這里礙事好吧？”

    “爸爸，你是知道洪岳的，對吧？”京都那邊給她發了一個獎章，網友們最近常說起，徐志回和何惠君不會不知道。

    “啊，就你舉報那個？”

    “對，他跑了，還沒有被抓到?！毙燧p這次并沒有選擇欺騙，而是咬了一下下唇，手指被攥得發白，“我怕他惱羞成怒會遷怒于你和mama，所以這段時間會比較危險?！?/br>
    “哪有什么危險的這孩子?！毙熘净囟酥慌杷岵唆~出去，“讓開讓開，說你別擋道?！?/br>
    “很危險的，給我養身體的一名女中醫被他帶走了?！毙燧p雙手雙腳地比劃，動作非?；?，但是她額頭上都出了一層汗，“他們這些人我了解，撕破臉皮以后只想拉更多人陪葬?！?/br>
    “我讓你起開?！毙熘净刈彀驮野蓛上?。

    “我不?！毙燧p站在路中央，眼里滿是焦急。

    徐志回：“……”

    二人就這么僵持了幾秒，大廳內人聲熙熙攘攘的很嘈雜，徐志回“啪”一聲把那碗酸菜魚放在料理臺上，一手叉腰一手指點過來：“嘿你這沒良心的小丫頭，現在才想起你爹娘?！?/br>
    “我——”徐輕眸色一恍惚，她確實沒有在行動的第一時間想到對方有可能會報復爸爸mama。

    “行了，”徐志回嘆了一口氣，“在你去京都的時候我們就知道了，小衍派人來過?！?/br>
    “……??？”她有點懵。

    “你以為我們警察還真是吃素的??？你出事第一時間申城警局就給我打了電話，也給你媽打了。說你給他們破案立了大功，安慰我們了很長時間，說我們把女兒教得好?！毙熘净卮瓜卵劬?，頂光落在他已經老去的皮膚上顯得坑坑洼洼，“別看餐館里依舊熱熱鬧鬧，其實每天都有便衣在盯著，就怕哪天那個叫洪岳的突然出手報復。讓我們不要驚慌，每天好好經營，什么‘請君入甕’之類的計劃?！?/br>
    徐輕神色依然有些恍惚，徐志回伸手往她肩上一拍：“小衍那兒也讓人護著你呢，這小姑娘，沒心沒肺到什么境界，只知道一頭莽?！?/br>
    徐輕窘然，徐志回伸手在她面前揮了揮：“讓開讓開，客人等急了要?！?/br>
    她轉過頭看向大廳內的場景，依然熱熱鬧鬧什么異常都沒有，打眼望去都是普普通通的食客。

    雖然她這幾年做記者洞幽察微的功底見長，但便衣也不是誰都能分清的。

    “大小姐今天怎么回來啦？”小紅探出頭問她。

    “噢，我，”她囁嚅，“沒什么事兒?！?/br>
    “哦哦，那要不吃個午飯再走？”

    “好吧?！彼_實沒有吃飯，小紅給她下了一碗青菜面，還添了一個流心荷包蛋，徐輕坐在后廚的小桌子上把飯吃完，心里依然是砰砰打著余悸的。

    “吃完飯就走嗎？”徐志回抽空轉頭問她。

    “嗯，晚間也要我出鏡?！毙燧p站起身，伸出手抱了抱自己父親的腰。

    “好了，少跟我在這里煽情?！?/br>
    “嗯?！毙燧p點頭。

    “走吧走吧?！?/br>
    “嗯?！?/br>
    導播已經發了好幾條消息過來了，徐輕說自己馬上就回，那頭問她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徐輕只說偶爾回家吃了個飯，那邊應了一聲便也沒有繼續問。

    顧明衍是第一次跟對方代理人見面，京都名律師不少，互相之間或多或少也有耳聞。握手之后代理人道了句“久仰”，顧明衍抬眼：“謝謝?！?/br>
    哦。代理人抬眉，卻也沒再多說。

    這是少見的夫妻雙方都不打算到場的離婚案，雙方律師交換文書，皆是厚厚兩沓，各自落座看下來，全程沒有說一句話。

    “施小姐很在意謝先生身邊出現女性？”對方代理人率先開口。

    “或許還是謝先生比較在意吧?！?/br>
    “據我走訪謝先生身邊人說，每回只要苗音小姐一出現，施小姐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br>
    “那苗音小姐確實應該好好反思一下?！?/br>
    “但并沒有任何證據證明苗音小姐與謝先生之間存在不合法關系?！?/br>
    “確實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鳖櫭餮苁种篙p點，“所以文書中并沒有寫到?！?/br>
    “只是解釋一下?！?/br>
    “這個行為會令人產生懷疑?！?/br>
    “是謝先生特地囑咐的，”對方代理人也有些無奈，“讓顧律幫忙帶個話兒，苗音小姐跟他沒有任何關系?！?/br>
    顧明衍抬起眉，雙方目光交接。

    “哦?！?/br>
    “嗯?！?/br>
    ……

    一場公事公辦的開庭前調解，顧明衍拿上文件出門就看到姜曄的車停在路邊。

    “有消息嗎？”他走過去。

    “沒有?！苯獣侠萝嚧跋骂M微微一側，示意他到車里坐會兒，“第二次了，洪岳從眼皮底下消失，徹底找不到人一樣?！本┒颊f起來巴掌點兒地界，沒有隔壁一個省大，人藏哪兒發現不了，奇了怪了。

    “監控都調過了？”

    “調過了，該搜的也搜過了?！苯獣习櫭?，“問題是很長一段路監控都出了問題，是天災，前不久下雨斷路導致電力供應不上?！?/br>
    “太陽能也用不了？”

    “用不了，很神奇?！?/br>
    二人沉默了一會兒，姜曄狹長的眼中滿是血絲，可以明顯看出一宿沒睡，小臂搭在車窗邊上，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又或者只是把想過無數遍的問題翻出來，企圖在腦中拉出一條清晰的脈絡。

    “我想著不然徐——”

    “她不行?！鳖櫭餮苤浪蛩阕鍪裁?，態度非常堅決。

    “開個玩笑?！苯獣洗浇峭咸Я颂θ萦行o力，好像僅僅一夕之間就被人抽干了力氣，連帶著嗓音也有些疲憊，“我是真不知道怎么辦了，黃金36小時，他們會怎么對人質?！?/br>
    他說的是宋名恩，要說顧明衍道德感非常強吧也沒有，換做以前知道這個消息估計冷靜得眉毛都不會抬一下，但現在姜曄是他舊交，偏偏宋名恩還跟徐輕有些交集。

    想著不由得煩躁起來：“你們別的計劃有沒有？”

    “有?！苯獣蠜]有明說，“都太慢了?！?/br>
    “這樣?！鳖櫭餮苁种馔砩弦粠?，“與其指著別人，不如你自己去?！?/br>
    “去，”姜曄打掉他的手，“洪岳能這么容易上鉤？”

    顧明衍一聲輕嗤：“就說你想不想救人吧？”

    姜曄抿唇。

    他想，知道消息后想得快瘋了。

    “洪岳這人精得很，樹敵不多?！鳖櫭餮苈暰€清明，“他這些想動的人里，你算一個。但他動不了?！?/br>
    “我怎么做？”聲音有點啞。

    “看我們一身正氣的檢察官愿不愿意離經叛道一回?！?/br>
    “你——”

    姜曄看著面前這個男人，同樣是京都大學出來的學生，二人在幾次刑事案件中有過交集。他知道顧明衍有些手段不太上得了臺面，或者稱得上是卑劣，但好在沒有觸碰到底線，所以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不得不說這些手段很好用，非常，而且算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救人嗎？”顧明衍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