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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不是,我只是打抱不平。易錦說。 周克云深吸一口氣,回了句:哦。 干嘛啊,你們班那群人確實很過分啊,之前還亂說星回,這次演出星回也就是好心幫忙,弄成這樣子。易錦說著說著就有些生氣,順便數落周克云,你也是的,木頭腦袋嗎?情商全給智商吃了,不知道幫人解圍的。 周克云面無表情地回他一句:就你最會幫忙了。 易錦莫名其妙地看他:為什么我覺得你在生我氣? 沒有。周克云嘴硬著。 他確實有些生氣,但不是因為易錦,冷靜了一晚上也知道這事不能怪季星回,他只是氣自己。 最后他們還是一起出了門,星港老城的玄妙觀,香火一直很旺,今天不是初一十五,人不算多。 十元一張門票,附贈三支香,周克云唯物主義,但出于禮貌還是拿了。 里面樹木蔥蘢,三清殿門口甚至有只貓在打盹,周克云學著季星回的樣子敬香,閉上眼睛又想到季星回,心里覺得癢,最后還是許了愿。 出去之后易錦在旁邊的店鋪買奶茶,等的時候忍不住說:你為什么都不問問我許了什么愿? 周克云看他一眼,很不認真地配合:什么愿? 其實也就是想一切順利啦。易錦嘿嘿笑著,等我出國了你可不要想我。 易錦高中畢業后就要出國,他對自己的人生規劃十分清晰。周克云點點頭,難得溫柔地說:會順利的。 對了,你昨天念的詩誰選的?我最喜歡奧登了。易錦說。 你知道這首詩?周克云問他。 《葬禮藍調》啊,我好喜歡的。易錦戳開奶茶,鼓著腮幫子說,你不看電影肯定不知道,《四個婚禮和一個葬禮》里有的。 等到后來周克云參加易錦的葬禮,他感到后悔,其實他從不迷信什么東西,但那一年陰差陽錯間,他念給易錦的詩,簡直像一個隱喻,或是一個詛咒。 葬禮季星回遠遠跟在后面,周克云不知道他是不是偷偷哭過,眼角紅紅的,他穿了一件黑色襯衫,整個人看起來那么薄,好像隨時要碎在風里。 那一刻周克云感到錯亂,他開始懷疑自己曾經給季星回對易錦感情下的那個定論,他不知道季星回是否是愛易錦的。 最后周克云也沒勇氣去攔住季星回說些什么,他們之間的聯系是如此脆弱,少了易錦,原來和陌生人也沒什么兩樣。 時過境遷,周克云再一次和季星回一起站在易錦的墓前,彼此之間的聯系改變,周克云不知道結婚證是否足夠牢靠。 我高三跟易錦說我要回宣市過寒假,開學之后他打電話過來罵我,一邊哭一邊罵。周克云突然開口。 季星回仰起臉,很淺地笑了一下:他跟我說過,他說再也不要跟你說話了。 那時候你們倆的關系最好。周克云也和他對視,他似乎想從季星回的反應里尋找當年的答案。 季星回抿了下嘴唇,他轉頭去看易錦墓碑上的照片,聲音輕輕的:他是個很好的人。 但好人不長命,易錦的未來被疾病全盤打亂,他不得不放棄出國,休學在家養病。 也是那個時候,易錦知道了元旦晚會那場烏龍背后的復雜故事。 你可真能憋啊!易錦坐在輪椅上嚷嚷,那你還不去告白? 那天的陽光很好,周克云推著他在醫院的中庭慢慢地走,隔了很久才回答:他又不喜歡我,我不想做沒結果的事。 易錦恨鐵不成鋼似的看他:你追了不就能有結果了嗎? 現在想來,易錦確實是最明智的人,如果周克云能夠再坦誠一點,可能他和季星回的故事可以再簡單一點。 這么多年,周克云都在心里給季星回扣分,迎面相遇回避視線扣一分,不和他說話扣一分,元旦晚會逃跑扣十分,鋼琴獨奏會放他鴿子又扣二十分,好不容易扣到零分,季星回卻吻了他。 大三暑假的同學聚會,周克云本來沒打算來,但沉寂的男生小群里突然有人說季星回也來了,真是難得。 周克云腦袋發熱,從西庭打車到星港,沒趕上吃飯,進了KTV包間又直接被圍住。 季星回坐在角落里,正和旁邊的一個女孩說話,他看起來比以前要健談很多,臉上一直掛著笑,禮貌又客氣。 周克云被人拉著喝酒,眼睛卻忍不住一直看過去。 到了后半場,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周克云借著混亂擠到季星回身邊,他的酒喝得有些多,坐下來的時候,手不小心按到季星回的大腿。 季星回似乎被他嚇了一跳:周克云,你喝多了? 周克云搖搖頭,手卻不挪開,他冒了句:要不要去廁所? 季星回應該是以為他醉得不清想去廁所,他很好脾氣地說:我陪你去。 KTV的走廊很長,用了大片黃色的瓷磚,燈光很黃,把人的臉照得很不好看。 進衛生間的那個轉角,周克云沒站穩,他幾乎是把季星回壓在了墻上,他們離得那么近,他甚至能看清季星回臉上細小的絨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