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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不想死,他思念俞冬。 想起自己在國外三年,每次熬不下去了,就會想起俞冬。 高中的時候喜歡上俞冬,是一件偶然事件。但喜歡俞冬,莫丞一知道,只要自己遇見他了,就一定會喜歡上。 這是必然事件。 歷史由無數偶然事件組成,最后會聚在一起,釀成了事故,這樣的事故被人為的分析成必然。 俞冬是他人生中的必然。 當年高三,零三年,廣東鬧非典。 莫丞一偏偏在那時候收到了外公外婆雙雙進醫院的事。 莫丞一的父母對他很好,他出生于一個正兒八經的書香世家,外公外婆都是老一輩的知識分子,一個在林場上班當秘書,一個是文工團的。 爺爺奶奶很早就沒了,他也沒見過。 但無奈母親是醫生,父親是警察。高學歷的人有高本領,自然也就高責任。 換句話說,就是忙。母親有時候忙得幾天回不來,大半夜接到電話就要去出臺手術。 而父親那幾年又正好在新疆支邊。 莫丞一就跟著外公外婆生活。 可高三那年春天,距離高卡不到兩個月,外公外婆都進了醫院。 一個非典,一個肺癌。不到十多天,約好似的,都離開了這個世界。 莫丞一對祖輩的依賴性比對父母的要濃烈一點,畢竟是帶他長大的。 外公外婆死了,母親忙著辦葬禮,莫丞一明明是走讀生,卻沒了個家可以回。 家里烏煙瘴氣,白條黑布的,母親不讓他回去,怕影響他高考心態。 莫丞一準備自己租個小酒店,那時候和俞冬已經在一起了。 但他知道距離愛上俞冬還差那么點意思。 只是看著俞冬心情會很愉悅,他像個貓咪一樣,粘人,但話也不多,腦袋在懷里蹭的時候,莫丞一聽得到自己的心跳。 而愛上俞冬,就是在俞冬帶他回家的那一晚。 莫丞一不爭氣地哭了,壓力太大,即將到來的高考和突然失去外公外婆,這兩件事壓在他心頭。 他那天晚上躲在俞冬只有一米五長的被子里,背向俞冬小心地哭。 平日里他看起來不可一世,但心里不過也只是個十七八歲的孩子,他也處理不好這些情緒。 他知道這很丟臉。不過現在想想,俞冬或許忘了,或者是他根本不知道這回事。 當時俞冬睡著了,可能是感受到床吱呀了幾聲,下意識的就摟住他,小壁虎似的。 了幾句,模糊之間聽得出來是早點睡。 俞冬從背后抱著他,兩個人的心臟離得很近。 莫丞一知道自己心里最柔軟的地方,從此就敞亮開來,可以讓俞冬肆無忌憚地在上面打滾。 十八歲的他想,這是愛情,俞冬就是光,是那種他自己發光還全然不自知的光。 光是看不見光的,就像黑暗不知道黑暗。但莫丞一看得見,莫丞一也知道。 莫丞一,起得來嗎?起得來就努力一下起來,畢竟你這么重,我們不好扛。向葉香彎腰推推他的胳膊,莫丞一這才從七零八碎的記憶里抽身,回到現實。 他支起身體,腦袋沉沉的,但不論如何還是靠著自己走,跟著向葉香去了附近的社區診所。 我去拿拖把。陳航心里七上八下,不論如何這鬧事兒的人和他多少有點關系。 雖然說,即使他不把俞冬和莫丞一高中的照片放出來,不讓那些老同學們認出來這就是俞冬和莫丞一,那些瘋狂的私生飯也會想辦法找到俞冬。 可他這么做了,就會被劃分到另一個陣營。 俞冬不知道此事,也希望俞冬不要知道。 其實俞冬只覺得有些害怕,這些人神通廣大。與此同時,他想到了一點東西。 這些人一定知道H6的近日活動地點。 陳航從廁所拿來拖把,濕漉漉的,彎下腰,讓拖把稀爛的布條在水泥地上擦洗。 那些油漆是新噴的,尚且未干,很快就成了一灘紅色的水跡,不知道的人或許以為出了命案。 昏暗的樓道里,看起來有點瘆人。 陳航把最后的水漬拖干凈,拖把染紅了,用不了了。他撐起腰,小心地看著俞冬,俞冬一直盯著地面出神,沒說話。 俞冬不說話,也沒有表情,看起來就不太溫順。 走吧。去看看我媽。俞冬還在想莫丞一的事,面對那紅色的漆,生不出一點氣憤,連氣憤的力氣都沒有。 本來恐懼倒占了幾分,不過等陳航清理完,恐懼也就褪去了些。 好,如果過兩天還這樣,我就去報警。到時候記得把證據留著。 值夜班的醫生本就少,何況在寒冬臘月里的小診所,唯一一個急診醫生還消極怠工,只是五六個病人,他都沒給診斷完。 莫丞一排在第七個,等了半個鐘,變成了第八個,被醫生的熟人插隊了。 向葉香等不了,她還趕著回去睡覺休息,明兒一大早H6就要去海淀區趕一場綜藝錄制。 雖然朝陽區和海淀區隔得近,但早晨的那一波堵車高峰期她不想遇到。所以得起早。 她看一眼手表,盯著上頭的秒針走過完整的一圈后,她坐不住了,拎起包就帶莫丞一去了大醫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