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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來得勤,自來熟地往沙發上坐,埋頭扒拉包裝袋。他從朱淺那聽了個大概,義憤填膺地吐槽,我還以為李簡只是愛使喚人,沒想到這么惡心。害,不過都這樣,我一個直系的碩士學長就被導師要求把論文送給任課老師評職稱。熬了好幾個月寫的論文,送吧咽不下這口氣,不送又怕被卡畢業。 給江舒亦遞筷子,天仙你也是,你交換生就該強硬一點,他要論文的時候死活不讓出去,他能把你怎樣? 內情只跟靳原坦白過,江舒亦搪塞道,當時沒考慮到這層。 靳原局外人似的,百無聊賴聽他們聊天,聞言看了眼江舒亦。 也算陰差陽錯,我淺做夢都想換導師。胖子嘿嘿笑。 拆開手套往靳原懷里扔,隨口道,你倆藏得可真深,天仙見面見得少就不說了,靳啊我們天天一塊兒上課都沒聽你提一嘴。 客廳靜了一瞬。 只有中央空調運作時極輕的嗡嗡響,和拆袋時塑料摩擦的窸窣聲。 江舒亦背對著空調,他換了能見外人的家居服,亞麻襯衫休閑褲,冷風拂至后頸,吹得領子微微晃動。靳原坐他旁邊,黑T人字拖,雙腿交疊,寸頭抵著沙發背,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江舒亦不由自主捻手指,向胖子解釋,我讓他別跟你們說。 余光短暫地交錯,靳原搭茬道,主要怕你擔心朱淺,一時沖動找個夜黑風高夜套麻袋揍李簡。 那我的速度肯定快不過你,胖子擠眉弄眼,故意拖著嗓子,畢竟我淺又不是豌豆公主~ 靳原就笑,你沒話講了是吧。 笑意不達眼底。江舒亦在倒酒,動作停頓了半秒,酒液溢出些弄臟桌面,慢條斯理拿紙巾抹掉。 胖子再粗神經,也嗅到了異樣。 看看江舒亦,又看看靳原。兩人挨著坐,中間卻界限分明地隔了段距離。跟他爸媽吵架后家里來客人被迫營業一個樣,吵架歸吵架,盡量在外維持體面。 三年室友突變客人,胖子心里酸溜溜,真是兒大不中留。 趁江舒亦去衛生間洗手,他托著小胖臉,直截了當地問:你和天仙咋滴啦?吵架啦? 靳原:沒。 你這就過分了,胖子有點生氣,在我面前裝什么。 還有點惆悵,當初靳原剛和江舒亦住一起,好家伙,互看一眼都呲溜火花亂冒?,F在倒好,天天膩歪不說,吵個架還排外。 靳原干脆攤牌,是,算吵了架。 真問出來,胖子又忍不住擔心,因為啥事吵,嚴不嚴重? 嚴重,靳原面無表情比喻道,大概是晚上要通個宵的程度。 沒頭沒尾的,通宵是要干嘛,繼續吵?胖子還想問,瞥見陽臺上江舒亦的身影,及時收住。 江舒亦坐回原位。 桌上擺滿了食物。裹著鮮亮湯汁、色香俱全的麻辣蟹腿、煲得濃稠軟糯的海鮮粥、瓶身沁出水珠的冰飲和酒 他挨靠在靳原旁邊,幾乎沒動過,只喝了點加冰的杜松子酒。 胖子勇當和事佬,熱情地向他推薦,這家店專做海鮮,江城一絕。天仙你清淡口我給你帶了粥,麻辣蟹腿太辣你可能吃不了,但這海鮮丸子你一定得嘗嘗,嗷嗷好吃! 用剁碎的蟹rou和魚rou混成丸子,先蒸熟再炸,表皮焦黃外酥里嫩。 知道江舒亦有潔癖,便用公筷夾他碗里。靳原倏地壓住筷子,rou丸骨碌滾落,在茶幾上拖出道油漬。 有點尷尬,胖子和稀泥,這筷子太不好使了,咋一碰就掉。 再去夾,又被靳原壓住。 江舒亦抬眼看靳原,靳原看向胖子,你拿回去吃,下次別帶了。 見他氣成這樣,胖子趕緊找了個借口,麻利地起身溜走。 偌大的公寓只剩下他倆,相對著沉默。 江舒亦眼神停在滾落的丸子上,緩緩摩挲沙發扶手,他清楚靳原慪氣的緣由,也可以理解。 可心里還是浮起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惱和煩悶。 本來沒胃口,婉拒胖子的話升到喉嚨里,硬生生被靳原打斷。 此時,江舒亦就偏想吃,去夾盒子里的海鮮丸。 靳原猛地拽住他手,沉聲道:蟹rou做的,你吃不了。 筷尖頓在半空,堵在江舒亦胸口的煩躁如潮水般盡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為復雜的情緒。 他螃蟹過敏。 但靳原怎么知道? 江舒亦回溯此前種種,終于記起他橡膠過敏被靳原送去醫院時,在問診階段提過一次。 江舒亦停頓這會兒,靳原三下五除二收拾好了茶幾,還順帶把夾層沾到丸子油漬的書封擦干凈,扔他手邊。 頭也不回往臥室走。 江舒亦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過了許久,目光移到書上。 書封紅皮黑底,三字文名,燙金工藝制成,反光晃眼睛。Kevin千里迢迢寄給他的,是前陣子特意去倫敦郊區拜訪的那位作家所著。 憑借刻畫人性的現實小說聞名英國,本本都以情 色描寫做基調。外行提到他,時常忽略其作品的深刻性,評價兩極分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