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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北:知道了,謝了。 陸家的療養院坐落在離梧桐里不遠的位置,那里山清水秀,遠離市區,是個休養生息的絕佳地段。 怪不得寧家對這條療養院產業線很看重,不過寧家看重的另一個原因,大概和他們家的隱秘有關。 那支在梧桐公館302撿到的錄音筆,秋意北還留著,并且十分不君子地聽完了全部。 梁少澤派來的司機將秋意北放到療養院門前,一句話未說將車開出了幾百米遠停下。 秋意北下車后,望著與幼南路27號同樣建筑風格的療養院,心頭沉了沉。 療養院的一樓大廳有很多上了年紀的老人,他們在護工的攙扶下進行著簡單的活動。 秋意北目標明確,直奔檔案室。 傷殘科室在三樓。一上了年紀的老婦人頭也不抬地對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的秋意北說。 陳大娘,陳護工? 陳大娘抬起了她無力的、幾乎黏連在一起的眼皮,深深看了秋意北一眼,然后說:我不是什么護工了,現在是檔案室管理員。 十七年前,您還是護工,并且只照顧過一個人,準確來說,是一個六歲孩子。 渾濁暗黃的眼球猛地射出精光,陳大娘立馬站起來,盡管微微佝僂著背但也仿佛有著千斤的力氣,要把秋意北從門里趕出去。 秋意北不敢與陳大娘過度推搡,只能邊退邊說:我知道,您是個心善的人,他是您護理的第一個病人,從那之后您主動辭職,不再做護理的工作。您看顧了他整整半年的時間,這半年他都經歷了什么,您一定很清楚。我來不是為了打探某人讓您嚴守的秘密,我只想知道,他的腿傷是怎么造成的,他為什么從療養院出去后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眼看就要被陳大娘徹底退出去,秋意北口隨心至: 我愛他! 最后三個字,秋意北幾乎是沒有猶豫,更是不抱任何希望喊出來。 也恰恰是這最后三個字,令陳大娘推秋意北的動作倏地一停。 你是那個孩子什么人? 丈夫,我們結婚了。秋意北拿出了結婚證。 陳大娘接過結婚證,湊近了又拿遠,似乎還是看不清,她使勁揉揉眼睛,拿起桌上的單片老花鏡,放到結婚照的上方。 陸渟如春風一般的笑容透過鏡片放大,陳大娘看了許久,眼角溢出了些許淚珠。 她用手腕抹掉,也笑了,不過笑后是長長的嘆氣。她轉身說:進來吧,把門關上。 秋意北趕緊進來,關上門,落了檔案室的鎖。 一家專收孤寡老人的療養院,沒什么資料需要存,無外乎就是老人的病例與基本資料,所以檔案室不大。又因為房間坐落在陰涼的東北角,還有些壓抑。 秋意北瞅了瞅拉得嚴嚴實實的窗簾,呼吸不禁有些急促,不過還能堅持,所以他聽從陳大娘的話,坐到了她對面。 你想知道什么? 秋意北趕緊說:所有,一切。 陳大娘點點頭:那個孩子挺好的,心善,隨和,堅強。他被關在房間里,不許出門,別人也不許進。我和他的接觸其實沒有你想的那么多,那個人也不讓他和其他人有太多的接觸。 陳大娘娓娓道來。 秋意北知道那個人指的就是陸正庭,繼續聽了下去。 那孩子剛來的時候,說是從車禍里救出來的,但其實渾身上下一點傷都沒有,就是看著有些深沉,不愛笑,不愛說話,不像是個只有六歲的孩子。我每天給他送飯,他都會說謝謝,其他一句話不多說。 不過畢竟還是個該在mama懷里撒嬌的年紀,再成熟也禁不住幾個星期不和人說話,他開始叫我陳大娘,會和我打聽樓上那位瘋了的夫人的境況,有時還會用些小聰明幫我反抗院里其他同事對我的欺負。時間長了,我也就挺喜歡這個漂亮聰明的小男孩,會給他多做道rou菜,多盛點飯。 陳大娘提及此,嘴角露出些慈祥的笑,繼續說: 我本以為這孩子會繼續維持這個狀態一直待在這里,可是有一天那位來了,之后我有一個星期沒有見到他,再見到,就是左腿被燒得不成樣子。從送飯的小窗口往里瞧,他整條小腿都流著膿,身子底下的床單都泡黃了,小臉也白的沒人樣,還沒日沒夜發著高燒。 秋意北閉了閉眼睛,想要把陸渟左腿傷疤的畫面從腦海中丟走,但無濟于事。他重新睜開眼睛,努力平復逐漸加速的心跳。 聽陳大娘繼續說:我和那位說,讓我進去照顧這孩子,他不同意,每次只有醫生可以進去給他換藥,打針。他昏迷了半個月才睜開眼睛。他剛睜眼,我就叫了他一聲,他從進到這間療養院就沒笑過,但當我叫他,他看清是我之后,就笑了。 陳大娘長吸一口氣,背更佝僂了:從那以后,我送飯,取換洗衣物都不被允許靠近那扇門了,也就每次遠遠地能從小窗口叫叫他,每次叫,他都會沖我笑。接下來直到他傷好離開療養院,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和他說話,他只是每天對我笑。那段時間,我真的擔心這孩子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