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
月黑風高的夜里,一群穿著奇異服裝的人在點滿燭火的寬敞大廳內坐著,氣氛十分的肅穆,每個人都面色凝重,只有低頻的咒文被唱誦著,他們在祭祀,祭祀一個褐色的木盒,盒子外貼滿了用紅硃砂寫上咒文的黃色符紙,盒子內的物品不可言說。 密密麻麻的經文聲停下了,為首一個穿著紅色寬袍、腰間系著金紋寬帶搭配白色燈籠褲的壯年男子站了起來,他巍巍顫顫地來到供奉圣物的桌前,將封禁的盒子輕輕舉起放在胸前,一股電流般的麻痺感傳來,男子慢慢的闔上眼睛。 「喝??!」 只見他一聲大喝,便抱著箱子直挺挺的往后面已經鋪設好的軟墊倒下,男人像抽筋一樣緊緊的咬住牙關、雙眼上吊翻出了眼白,但大堂內沒有一個人靠近關心他的狀況,他們全都瞪大了雙眼屏息以待,終于痙攣停止了,原本站在大堂兩邊的紅衣童子一擁而上,有人恭敬的將木盒擺回神龕上、有人扶起軟墊上的男子,倒茶的倒茶、按摩的按摩,一直到男子蒼白的臉色逐漸回復紅潤,他們才又退回到室內的角落。 男子不可一世的站了起來昂首闊步的走到了一對夫妻面前,看著站在那對男女中間眼神倨傲的女孩說: 「神物滅失,翎希滅族?!?/br> 他頓了頓以后看向女孩的父母,充滿威嚴的說: 「這孩子會害緋羽家代代相傳的寶物滅失,必須在這種事發生以前,把他逐出緋羽一族!」 此話一出,大堂開始sao動,兩旁原本正襟危坐的人們開始交頭接耳,而原本雙手握緊女孩肩膀的母親不可置信地跪在地板上掩著嘴哭泣,站在一旁的父親上前對著宣判女孩死刑的男人說: 「伯父,這孩子也算是你的孫子啊,什么驅逐,你瘋了嗎?!」 父親的樣子和伯父有幾分神似,濃眉大眼的俊臉正因為對方的不可理喻而糾結成一團,但這份氣勢一點都沒有影響到和他面對面的緋羽,『緋羽』是歷代族長的名字,承襲這個名字的背后,是全族的興衰皆系于他一身的重擔,所以他早就已經捨棄自己內心的情感,全心全意只為了緋羽一族的興盛而運轉。他沒有理會男子對他的咆嘯,只丟下一句: 「三日后執行?!?/br> 男人說完就邁開步子離開了大廳,他在經過女孩身邊時被他那桀傲不馴的眼神惹怒了,他從來就不喜歡這個姪孫女,生得一副魅惑人心的臉孔,但卻目中無人,十幾歲出頭的年紀就行事乖張不敬神明,每每做出與神諭相反的出格行動,就算山神之眼沒有諭示,他也可以猜到這小妖女未來必將為禍緋羽一族。 翎希瞪著那個放在高堂上貼滿符咒的破爛盒子,心里的火都要冒出喉嚨了,到底那個發霉的垃圾憑什么決定他的命運?還有那個糟老頭子,什么事情都要問盒子,怎么不問問自己什么時候去見閻王!這種凡事求神問卜的房子誰還想住下去,他詛咒這個地方,詛咒這見鬼的一切! 「翎?!嵯!莔ama對不起你,是mama對不起你……?!?/br> 母親幾乎斷氣的哭聲將翎希拉回了現實,他牽起還跪在地板上哭成淚人兒的女人低聲地說: 「mama,不要再哭了,反正我也不想待在這里,我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顧自己?!?/br> 他的話讓已經止不住哭泣的母親更加大聲的悲泣,翎希轉過頭去看始終沒開口的父親,父女之間只有無盡的沉默。三日后,翎希收拾了簡單的行李拜別父母后,就被當成垃圾一樣趕出家門,他看著那緩緩移動的鐵門在自己面前闔上,被抹去姓氏并且逐出家門的恨在他心里發酵,翎希發誓總有一天他一定會讓他們后悔今天這樣對待自己。 也許是他的詛咒直達天聽了,緋羽家在翎希離開以后竟開始衰敗,無論緋羽如何試圖趨吉避兇,所有的幸運似乎都離他們遠去,最讓他挫敗的是,當他用盡所有方法想改變未來時,透過山神之眼看見的卻始終是一片黯淡。然后長大成人的翎?;貋砹?,帶著滔天的權勢財富和不輸他的狠戾,暴風般的降臨在緋羽一族已經飄零的城池上。 「從現在開始我才是緋羽,你就守著你的骨董,好好看著我怎么實現你的神諭吧!」 從那天起,翎希成了緋羽,他禁止所有的人再舉行什么窺探未來的儀式、拆掉了富麗堂皇的神龕,換成了一張桌腳不平滿是灰塵的木桌,還不準任何人擦拭,只要是能羞辱老頭信仰的事他全都樂此不?!?/br> 「小姐,打擾了,這是太老爺要給您的?!?/br> 一個管家打扮的男人出聲打斷了緋羽神游后,隨即遞上了一張皺巴巴的紙條,緋羽美目微瞇像是被驚擾清夢的貓兒,他伸出纖纖素手接過那略顯臟污的紙條,訕訕的說: 「那老傢伙還真是不死心耶?!?/br> 「我想太老爺是擔心小姐……?!构芗掖蛑鴪A場。 「呵……?!?/br> 緋羽隨手攤開了紙條淡淡的看了一眼上面凌亂的字跡便將它靠上點在一旁的薰香蠟燭上,火舌迅速的舔上單薄乾燥的纖維,緋羽放開手看著白紙轉灰。門廳外傳來一陣車聲,管家恭敬的朝著緋羽微微施禮后說: 「貴客已到,請小姐更衣吧?!?/br> 緋羽似血般艷紅的櫻唇勾起媚人的笑: 「可讓我久等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