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自己是子恩孩子的爸爸，卻不說自己是子恩的丈夫，是為什么?」阿星問。

    「我……」北辰不知該如何解釋起。

    「你是個好孩子，黑風也是?！拱⑿钦f。

    北辰第一次被別人讀到自己的心思，覺得詫異。

    「我是個退休的身心科醫生。你剛剛說你沒有牽掛，又說子恩有人照顧，你的兄弟說他送黑風去瑞士，我就自己隨便亂猜，不知道猜得對不對?」

    北辰滿心佩服看著眼前的佝僂老人，像個孩子一樣地點頭。

    「我剛剛有說，要學習用水平式思考，不要一直陷在誰要犧牲的邏輯里，」阿星說。

    「水平式思考?」

    「你有看到整件事情的重點嗎?」

    北辰困惑地看著阿星。

    「重點就是，你要做任何決定之前，有跟子恩好好溝通過嗎?」

    北辰突然語塞，他太習慣用讀心術，而忘了人類生來有嘴巴這件事。

    阿星拍拍北辰的肩膀?！复蜈A這場戰爭!如果能活下來，把你心里想的話告訴子恩，也聽聽子恩想跟你說什么?！?/br>
    北辰感慨地看著眼前這個很有智慧的老人。

    「夫妻，哪有不溝通的?溝通的夫妻，哪有不吵架的?也許戰爭和生死，放大了婚姻本來就相生相隨的裂痕，」阿星一邊說著，一邊看著遠方。

    夫妻?北辰轉頭看著阿星。

    「謝謝你，」北辰艱難地吐出最后兩個字：「……爸爸?！?/br>
    阿星微笑地點頭。

    「兩個人相處本來就很難，更何況在不平靜的年代?！?/br>
    阿星對著北辰說話，卻像在說著他自己和于珊的遭遇。

    兩人不再說話，只是併肩看向遠方，想念著不同的人。

    一整排的無人機再度從基地飛出去，不知道有幾臺可以回來。

    如果沒有戰爭，該有多好。

    ◎◎◎◎◎

    「幾個月了?」于珊摸摸子恩的肚子。

    「兩個多月了?！棺佣骰卮?。

    「你愛他嗎?」

    子恩俏皮地回答：「你問的是哪一個?」

    于珊笑了。

    「你跟小時候一樣喜歡頂嘴，去當律師，我一點都不意外?！?/br>
    子恩也笑了。

    變冷了，于珊拉緊披肩，兩手在火爐前取暖。

    子恩幫mama換了一杯新的熱茶溫手，丟了幾根新柴進暖爐。

    「孩子的爸爸是什么樣的人?」

    「他是完美數據的特優人種?！?/br>
    于珊露出困惑的眼神。

    子恩不知道從何解釋起。

    「總之，他很完美，會讀心術，我的任何情緒都逃不過他的眼睛?！?/br>
    「那不是跟你爸爸一樣嗎?」

    子恩轉頭看著mama?！缚赡悴挥X得這樣很辛苦嗎?有時候我也需要一點隱私?！?/br>
    「不一定要懂一個人，才能在一起生活一輩子，他們就是學不會裝傻，」于珊很有感地說。

    子恩想起那個爸爸的ai。

    「爸爸派了一個自己的ai，代替他照顧在元宇宙的家庭，他才能全心全意地照顧mama，關于這件事，mama也在裝傻嗎?」子恩看著mama，記得爸爸說過，mama就像描圖紙一樣好懂，仔細看就可以看穿她的心思。

    「但至少要懂自己吧?我連自己在想什么都不懂?！棺佣髡f著，在茶里丟了一顆方糖，用湯匙慢慢攪，看著它愈變愈小。

    「兩個人都很好，一定很難抉擇吧?」

    「如果能像爸爸這樣就好了，用一個ai分身照顧另外一個家庭，」子恩心里想著。

    「是啊，原本我跟黑風在一起，因為某個原因我跟北辰在一起生活，懷了北辰的小孩，又因為某個原因，我帶著小孩，又回到黑風身邊，像一顆排球一樣，被頂來頂去……」

    「不如說是籃球或足球，被搶來搶去!」

    于珊說著，母女都笑了。

    「那個北辰，他還活著嗎?」

    「他還活著，只是他不要我了……」子恩紅了眼眶。

    「那你跟黑風，曾經在同一個時空生活過嗎?」

    子恩突然被點醒，轉頭看著mama。

    「那你又是因為跟北辰一起生活才愛上他的嗎?」

    「我其實不確定自己愛不愛他……」

    「如果你不愛他，為什么要覺得難過……」于珊心疼地擦去子恩眼角的淚。

    「如果他不要你了，又怎么會叫人護送你跟孩子到瑞士?」

    子恩在mama面前終于卸下所有防備，抱著mama哭了起來?！肝液门滤娴乃赖?，我還有好多話想跟他說……」

    曾經是過來人的于珊，緊緊地抱住女兒。

    「你還記得那個上鎖的書房嗎?」于珊說。

    「怎么會不記得?爸爸騙你他在那個上鎖的書房，讓你有活下去的勇氣?！?/br>
    于珊搖搖頭?！刚嬲屛矣谢钕氯ビ職獾?，是你跟meimei?！?/br>
    子恩低頭摸著自己的肚子。

    突然像想到什么，從包包里找出家庭樹，要給mama看未來小孩的樣子。

    子恩突然驚訝地發現，北辰的照片又回復了原來的樣子。她再轉到到60歲、70歲、80歲……，北辰還是長得跟現在一樣。

    子恩喜出望外地說：「天空之樹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