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頁
在那之前?刀哥當年在藍花巷可是吸引了不少小姑娘,酷嘛,那紋身,那腔調,本來吉他手就容易散發魅力,你說是吧?他那時女朋友三天兩頭地換,果兒蜂擁著朝他撲,別提多讓人羨慕了!不過我記得有段時間跟他的是一個挺固定的女孩兒,他們管她叫什么小文,哎,也不知道是溫、文還是別的什么聞? 小文跟了他挺久的,雖然也不算什么好姑娘,但她對刀哥是絕對掏心掏肺。不瞞你說那段時間的圣泉好像都沒怎么成天找事了,別人開玩笑他們慫,我爸覺得這樣才好。人總要回歸正軌嘛,年輕的時候鬧一鬧差不多得了,哪還真能一輩子離經叛道呢?后來有一天,小文卻莫名其妙消失了你瞧我這記性,越說就越想得起來,可能因為這事換不同的人發生過太多次,大家其實很多時候都共通,情緒,經歷,還有一些大小事的抉擇。日光之下無新事,說來說去就那么多。 當時刀哥給小文寫了首歌,不知道還找不找得到,好像叫 不過沒長久,可見寫過歌就跟詛咒似的。那會兒圣泉來了藍莓喝酒,聊得特大聲,我聽了一耳朵才知道小文為什么突然離開。她那時懷孕了,刀哥覺得是他的,想結婚,但小文堅決說不是,兩人吵了一架小文連夜收拾東西跑了。一開始刀哥還有些失落,很快,他就恢復了過去的生活,換女朋友,抽些有的沒的東西,再不把小文掛嘴邊,就當沒認識過這女人,繼續花天酒地。 又過了兩年發生了那件聳人聽聞的謀殺案,于是圣泉就地解散了。至今也有人覺得他們解散的方式特搖滾特獨樹一幟對了,很少會有像你一樣大的年輕人專門提起圣泉,問這個干什么? 邱聲說:我只是好奇。 六哥以為他像別人一樣都是聽了些不靠譜的江湖傳聞,語重心長地說:有些人看著光鮮亮麗了好幾年,最后還不是走投無路你們年輕著呢,好好兒生活,搞創作,小邱,你們樂隊風氣好,就這么保持住,好好兒的。 他為什么要跳海?邱聲問,緊鎖著眉頭。 六哥攤開手:那誰知道啊?可能覺得活不下去了吧。 邱聲起身告辭,他到底什么也沒告訴六哥,即便聽見某個歌名時耳畔如雷震九天。 懸在頭頂的一塊石頭轟然落下,卻沒有想象中那樣把自己砸個血rou模糊。邱聲半死不活地走出休息室,貼著門邊站定,隨后重重嘆一口氣。 記憶里的照片還歷歷在目。 酷似聞又夏的輪廓,危險動作,號稱四處找人的執著,還有隨時隨地擔心撲上來掐死自己的一個影子 威脅,提心吊膽,惶恐,猶豫和未知。 現在都沒了。 他不用再擔驚受怕了。 可邱聲卻并未感到解脫。 巷子里的燈一下子被點亮,邱聲低著頭,他和聞又夏的影子正親密無間地貼在一起。 聞又夏問出那句話后他沉默了很久,猶豫著該不該如實訴說。他想挪開那塊石頭,讓它徹底消失,也想告訴聞又夏他為此受了太多委屈。對邱聲而言,他邁出的每一步都是自我否認,將過去全部重塑,難過程度不亞于當年他接受自己是病人的事實。 他很不愿意承認,他做的每個決定都脫軌,也沒有達到任何曾經計劃中的答案。 他不說,聞又夏先預設結果:如果知道也不用告訴我。 你真沒興趣嗎?邱聲說,睫毛抖了抖。 沒有。聞又夏說,那兩個人的任何事都與我無關。 邱聲突然不知哪來了底氣:可是如果牽扯到生老病死呢?你能無動于衷? 邱,之前你說你學會最大的道理就是人要往前看,對么? 邱聲說:你也說不能完全拋棄以前。 但是我過去就是太在意別人的認同才會落得四處不沾邊,做不到真正灑脫,就裝,所以最后特別扭。父母不要我,聞老師一家沒有真心對過我,爛蘋果也沒有真正接納我,既然如此我為什么還要在意?現在走出來了,我往前看,過去只是過去,不會變,但是它們就留在過去,我覺得你能聽懂。聞又夏聽上去很平靜,但他手指一直捏住外套衣角,暴露了因這些話帶來的不安。 我以為你會在意。邱聲沉沉地說,所以,我以前為了這些東西自以為是隱瞞,其實對你來說根本沒必要聞又夏,我們 你很了解我的邱聲。 邱聲眼睛亮了亮。 放在過去我確實會在意,而且非常。不管你是聽到了什么比如,我生父是誰,生母又在哪兒,現在是否活著會不會來找我放在四年前,無論嘴上說得多堅決這輩子都不要跟他們有瓜葛了,我可能私下里仍會想去跟他們見一面,起碼問他們,你為什么不要我。聞又夏頓了頓,他打開煙盒半晌不動,但是今天,我不會了。 人都是會變的,變好變壞,變得對曾經耿耿于懷的事無所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