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夾住煙的手指動了動,聞又夏嘴唇微張,片刻無言,但點了點頭。 顧杞說:好吧,本來我也打算全說,你做好心理準備。 回去以后,我看到邱聲滿手都是血,我不知道他怎么弄的,在望姐和小盧眼皮子底下,用那根斷的琴弦把自己割得到處是傷他一直低著頭,小聲啜泣,喊喊你的名字。 小盧當時就聽不下去,罵了一句你有病吧他人都走了,氣得跑出門。但不管我們說什么邱聲好像都聽不見,他在自己的那個世界里,只喊你,說他錯了,喊你不要走知道嗎聞夏,我那天真的特別恨你,看到邱聲那樣,我都在想如果這輩子還能見到你那我肯定先沖上去把你踹我那腳補回來再給你幾拳但是,我明白,這些都沒用,我能做的只有盡可能去照顧邱聲,至于他覺得我這個朋友做到哪個地步,那是他的事。 只是偶爾,看見邱聲魂不守舍的樣子,我也想,聞夏要是在就好了。 我們把邱聲送到醫院,在急診處理了手上的傷。邱聲一直掙扎,不讓別人碰,所以醫生給他打了鎮定劑,問有沒有相關病史。我記得他是一直有固定的醫生,但是因為因為一些事就中斷了,告知后,醫生建議去心理健康中心,不過他的狀態太差了還是先在醫院里住著,我們決定等他傷好了再說。 你是不是奇怪,為什么邱聲從來沒提過這些?顧杞呼出一口氣,送醫院,包括看病清創涂藥全程邱聲基本沒什么印象,他記得的東西我也不知道,但顯然當時我們倆并不在一個維度里。我當時和小盧商量了,估計巡演得放一放,邱聲好轉后我們再看要不要繼續,但是他昏睡了一天多,再醒來 聞又夏被他突然的中斷刺激得心臟抽痛,不自禁問:怎么了? 他把我們全趕走了。 激烈的爭吵并不在于肢體沖突有多暴躁,語言又有多喧嘩,相反,在顧杞的記憶里邱聲非常平靜那是一種心灰意冷后的死寂。 他說,我沒辦法再把樂隊做下去了,咱們就到這兒吧,工資結一結,那貝斯手不用管他早就想跑了,你倆該干嗎干嗎。杞哥,你要工作賺錢結婚,小盧也還年輕有自己的事業感情,我不能耽誤你們。 你不要樂隊了?盧一寧完全無法理解,那專輯怎么辦? 邱聲深吸一口氣,沒有正面回答。 然后,銀山就這么解散了。 本來該覺得更波瀾壯闊的心情在真實聽見解散二字時,仿佛只有一點漣漪蕩起。聞又夏回憶他那會兒應該在哪兒,又有說不出的內疚。 他手指尖一疼,聞又夏低下頭才發現,在顧杞說到最后的兩三句話中,他不自禁地掐著了燃燒的煙頭。 但這點燙傷比起邱聲當時的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不該那么想。他突兀地說。 顧杞一愣:什么? 聞又夏只是苦笑,他突然覺得自己的尋死覓活滑稽而幼稚。 解散之后你們就沒聯系了嗎?聞又夏問,我沒有怪你,只是聽說的。 哈,你才沒資格怪我呢!顧杞短促地笑了聲,這話減輕了他們之間的沉重,不過你也能感覺到吧,說是趕走,他就想一個人待著。他那么要強的人,第一次說做不到那就是真的堅持不下去了。小盧特生氣,那天在病房里大吵一通,然后指著邱兒鼻子說再給你打鼓我是狗,當場刪他聯系方式,走了;我也特生氣,說不出話,出去跑了幾圈才好點兒。后來我告訴他我要自己靜一段時間,不會換號,如果他需要我那么就打電話,然后我回到了東河,邱聲卻像消失了,我聯系不上他。 他沒有回去? 不知道,樂隊解散對我打擊也很大,很長一段時間里,我都在消化這個噩耗,不敢關心邱聲,怕自己承受不了。你當我是個膽小鬼,有些責任,我真的背不動。顧杞抿著唇,后來是15年冬天了,望姐聯系我,問我能不能幫一幫邱聲錄音,我才知道他還和太果合作著,幫寫歌,但自己不唱。 良久,聞又夏聽見自己沙啞地問:那他這兩年過得不好嗎? 定期就醫、體檢、吃藥,你覺得會好到哪兒去?顧杞扔掉煙蒂,而且拼了命一樣賺錢,被問到他開玩笑說要賺夠五百萬才休息。 五百萬,別人也許不清楚,但聞又夏想他知道。 是邱聲拿回那首歌需要付的違約金。 抽完煙后顧杞離開了吸煙室,聞又夏靜靜地又點一根。這次沒吸,他等著煙燒完,泛藍的白霧熏著他的眼睛,聞又夏借以抵擋干澀喉嚨,過了好一會兒才推開門,他站在房間門口想了想,脫了外套再刷卡進去。 洗澡洗得很快,聞又夏擔心水聲會吵醒好不容易睡著的邱聲邱聲睡眠淺,他一直都知道好在對方還保持他離開時的睡顏。 皺著眉,緊閉嘴唇,手腳倒是都規矩,不像在做噩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