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晚》燈火燦爛
《第二十八晚》燈火燦爛 (晴空中劈過的一道白色閃電劃開天際與海面) 洛青儀驚得搖醒林晚吟,這些日子以來,鼻血流得一天比一天多,零說這是“發病”的過程,發病結束后,林晚吟的腦子會清空掉所有的記憶,不論是重要的、不重要的都會清空。 一旦記憶清空,林晚吟就不會帶著自己逃亡了。 一想到這里,洛青儀急得哭了,搖晃的力道更加大,『你醒醒!你記得自己是誰吧?』 林晚吟應聲慢慢睜開眼睛,取了面紙擦拭鼻血,疲憊地安慰洛青儀道:『還沒呢,別哭,你是洛青儀、我是林晚吟,我沒有忘記你、沒有忘記我們?!?/br> 洛青儀哽咽,『我還是很害怕,萬一你突然不記得了怎么辦?一定要做什么事情讓你就算發病也能將事情想起來?!?/br> 林晚吟淘氣回道:『那你親我一下吧,這樣我就會想起來了?!?/br> 洛青儀羞紅了臉,瞪大一雙深邃的眼,林晚吟見狀,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頭,『開玩笑的、不好笑,忘了吧?!?/br> 起初,他只是想要表示發病后會想起任何事情的機率簡直是微乎其微,就像洛青儀會吻他一樣,機率是微乎其微。 但洛青儀當真了,立刻俯下身給了林晚吟一個輕柔的吻。 青澀且輕柔的吻如羽毛一般飄落在自己的嘴唇上,林晚吟在驚訝的同時也震驚著自己的心臟怎么可以跳動得這么快、這么響亮。 洛青儀的吻離開,『說好了喔,這是讓你想起一切的吻?!?/br> 『普通…都是親臉頰吧?』林晚吟害羞得臉色彷彿青森蘋果,手指按著自己被吻過后顫抖不停的唇。 洛青儀俊眉蹙起,嘟嘴反駁道:『我就是想親嘴!』 林晚吟看著,突然覺得悲從中來,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時間可以順利將洛青儀送到他的養父身邊團聚,利文與盧溫隔了一個海,往來有船有飛機,聽說跨海大橋快要完成了,說不定未來會有橋樑通行變得更加便利,或許以后洛青儀會覺得稀松平常甚至無趣,但此時的他不能就此待在這里。 『青儀與青衣是完美的?!荒X海響起洛云真所說的,林晚吟腳底發涼,全身冷得彷彿身上的衣物從沒乾過。 他必須保護洛青儀。 所以,即便是他已經歷了那么多的可怕惡夢他仍然愿意忍耐,就算瀕臨崩潰也忍得下去。 為了洛青儀。 再怎么樣也不能讓洛青儀落得這樣的困境,他經歷過的事情不能發生在洛青儀身上。 兩人手牽著手,滂沱大雨聲中閉緊不安的雙眼,等待黎明再次到來后,洛青儀的逃脫有可能成為現實。 當林晚吟再度睜開眼睛,頭一件最為開心的是他沒有發病,病程比洛云真預估得還要緩慢一些。 葉靜梅為兩人準備了早餐,見林晚吟看來腦子還正常,欣慰地笑了,『晚上你的鼻血幾乎沾濕枕頭,我還以為你會像以前一樣,完全在預估的那天、這么說來,是昨天?…但是你看起來還好?!?/br> 猛然被提醒,洛青儀青了一臉,大眼看向林晚吟。 而林晚吟不知道為什么低下頭,好像做錯了什么事一樣,葉靜梅思忖著時間不多,『今天晚上該動身了,沒有時間了?!?/br> 不應該祈禱發病的時間延后,延后可以到多久沒有人可以保證?這或許只是剛好、只是湊巧。 三人在夜深人靜時開著葉靜梅從老闆那里借來的小貨車開上往港口的許多小巷,然而繞了繞,葉靜梅最后還是選擇走向最快的公路,大雨如同昨夜下個不停,老舊的雨刷在玻璃上掃出白色痕跡,不斷搖擺,怎么也掃不完雨滴。 洛青儀抱著手中名為艾斯特的熊玩偶,他已經很久沒有抱著它了,但是在這樣的時候,他覺得沒有艾斯特在身邊他什么也辦不到。 葉靜梅透過照后鏡看著那隻小熊,突然想起出門前她與洛青儀有了爭執,她不要洛青儀帶著妨礙自己的東西,這不是郊游遠足,是真實的逃命,是一個十三歲的孩子帶著一個十歲的孩子逃命。 但是洛青儀死也不放,哭著說:『這是我mama留給我的!這是mama的小熊!』 艾斯特就是他的母親、他對母親的投射。 葉靜梅還沒能知道關于洛云情與洛云真之間的骯臟往事,直到死,她都沒能知道。當然,當時沒有人知道,若被知道還會有后來開枝散葉的教會嗎? 當然她不需要知道,她已離開教會,從決心離去開始她就無所謂了。 如同晴空中劈過的一道白色閃電劃開天際與海面,醒來看見天花板的那一刻,她突然覺醒了,腦子是前所未有地清晰,那一瞬間,有個聲音告訴她:"去你媽的,我要完成大學學業,否則寧愿放棄一切。" 清醒以來,她沒有再見過林晚吟,更別說洛青儀,他那個父親藏他藏得跟什么一樣。 林晚吟可以侵入人的腦中對惡夢做出控制,但相對的副作用是引發的身體種種問題,按照前例,林晚吟的疾病會在固定的時間如同電腦一般做出整理,而這樣的整理,會讓他記憶盡失,周而復始。 而洛青儀不同,他可以很輕易地、即便是在對方清醒的時候也能入侵別人的惡夢,幾年過了,絲毫沒有任何副作用,他不會失去記憶、也不會流鼻血、咳嗽、時常疲憊、長不高。 所有在林晚吟身上出現的副作用在洛青儀身上都沒有看見。 洛云真收養林晚吟與林晚詩后,原本是強迫林晚吟做的工作后來為了洛青儀卻做得心甘情愿,對他來說,就算洛青儀的身上看不出任何受到傷害的痕跡,光是入侵別人的惡夢這事就已經是痛苦萬分了,就算他如同洛云真說的一樣天生就是一個超能力者、天生就應該為神服務,他卻怎么也下不了心讓洛青儀去做與自己一樣的事。 『我做!我做!他只是一個小孩子!放過他吧!』最后,林晚吟下跪求他,哭得地板上的眼淚都沾回自己的臉。 都怪自己有毛病,每次接近這樣的時候都會讓洛云真動搖,自己是不是應該讓自己的兒子來做比較好?再怎么忠心,林晚吟最終都是外人,只有洛青儀是自己的血親。 而林晚吟不能讓洛青儀再遭遇一樣的事,所以這一次,他得把洛青儀送到他的養父手里,單純的他想著,倘若到了盧溫,一切都會有所不同。 就算他們會至此分道揚鑣也沒有關係。 所以在昨晚的大雨中,他帶著十歲的洛青儀逃了,在洛青儀為他開啟牢門后,他牽著洛青儀奔向教會的建筑后門,穿過庭院的層層矮樹叢,到圍墻邊時還等了一下,確認四周都沒有任何動靜后,攀著樹木,越過圍墻。 手拉著手,兩人在暗夜之中,無窮無盡地奔跑著。 葉靜梅駕駛的小貨卡停了下來,『就是這里了,接下來我不能載你們過去了?!?/br> 她伸出手,指向一個燈光燦爛的地方,『一直往那地方走,就可以到港口,那里有一個我們俱樂部認識的漁夫老伯在等你們,住在盧溫的洛家很有名,經營一間很漂亮的觀光飯店,他知道怎么走?!?/br> 見洛青儀與林晚吟下了車,葉靜梅眼角的淚沒能忍住,粗魯地撥開,『晚吟,對不起,我已經下定決心了,如果我再繼續…我就會更放不下你,原諒我只能送你們到這里?!?/br> 林晚吟點點頭,握著洛青儀的手不自覺地收緊,目送葉靜梅的貨車離開后,兩人冒著雨,沿著公路向著燈火燦爛處跑去。 漁船聚集與港口聚集的光恍若是黑海上漂浮的巨島,浮浮沉沉,林晚吟看著卻眼前一黑,腳步慢了下來。 洛青儀回頭,『怎么了?』 林晚吟手撐著雙膝,偷偷抹去人中的暖流,抬起臉,雨水順利沖刷去黏膩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