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即將急速降溫的冬天,看著那個表情,景曄突然汗如雨下。 都是冷汗。 救命啊啊啊啊大頭他果然是想殺了我吧! 第6章 像一顆鉆石 景曄還在糾結于表情包的背后故事是否如自己所想,窗外,直線距離只有不到二百米的一棟居民樓里,林蟬擦著頭發,關掉走廊的燈。 臥室傳來外婆的叮囑:早點睡,別玩手機了,明天還要去畫室啊。 知道了。林蟬拉著門,您也少看兩集電視劇。 他掩上臥室的門,亂七八糟地把頭發吹干,也不整理,隨手將吹風機塞進了柜子。然后林蟬直起身,習慣性地在窗前站了一會兒。 夜里起了風,黏稠的濕潤從沒關嚴的窗縫淌入臥室,驅散一點溫暖。 高大香樟樹的葉子搖晃時聲音沙啞,聽得久了,也許深夜加重了消極情緒滋長,偶爾會產生是誰在嗚咽的錯覺。 那棟居民樓不遠不近,林蟬站在窗口,就能看見四樓最邊緣漏出的燈光。 晚餐時某人一臉菜色的表情,其實他都收進眼底了。景曄的反應,包括洗碗時主動示好的舉措,林蟬也有所感知。 景曄可能終于發現了他們之間出現誤會吧,但那不是算了的理由。 他的三年就不是三年嗎? 誤會能夠握手言和,那么感情呢?不自知的心動呢? 也能就這么消弭無蹤? 林蟬有時想,時間真是太奇怪了,早一點晚一點,都不能稱作剛好早一點,他對景曄的喜歡和記恨沒有發酵到最高點,他不會耿耿于懷至今。而晚一點,他已經開始做準備,要把這個人連同失敗的朦朧初戀都拋棄在過去。 為什么你現在回來呢?林蟬想著,漆黑的眉眼像一片陰郁的海,在我決定好走另一條路,未來也會喜歡別人的時候,你又出現了。 掌心傳來痛楚,林蟬一低頭,發現不知何時又習慣性地開始掐著自己。 他匆忙放開,指印由白轉紅在掌紋附近微微地腫了一片。僅僅幾秒鐘后,紅腫消失,留下月牙形的幾道傷痕。 但這不是真正的傷痕,甚至不用一覺醒來,過半個小時它們就不在了。 或許對景曄而言,他們小打小鬧似的所謂戀愛也和指印差不多。存在過,有一些令人印象深刻的感知,然而沒過多久會消失得一干二凈。 都是他的一廂情愿而已。 縱然清晰地明白這不全是景曄的錯,林蟬卻依然深陷其中,整三年都混沌著。 因為對于林蟬,叫做初戀確實太委屈。喜歡景曄是一場意外,卻又仿佛被細水流長的關懷滋潤過后,情理之中的發展。 十五歲時,他面對景曄時隔兩三個月才發回來的若無其事的訊息手足無措。 現在他都快十八歲了。 林蟬伸了個懶腰,關了臺燈。臥室被黑暗填滿,適應了夜色之后能看清輪廓,林蟬眼睛里映出遙遙的那一點暖色昏黃。 他拿起書桌邊角一個相框用相框保存照片在這個年代已經變得少見洋人街鮮艷的建筑做背景,他舉著個粉紅棉花糖,身邊摟住他肩膀的男孩笑得見牙不見眼。 林蟬點了點男孩的臉,似笑非笑。 這次可是你自己走過來的,哥哥。 林蟬性格的養成與林芳菲特別的教育方式關系巨大。 林芳菲是單身mama,當年生林蟬的前后經過,林蟬沒聽她和外婆外公中任何一個人提過。他的父親是誰、什么職業,又為什么與林芳菲選擇分開,林蟬一無所知。 林芳菲的教育方式就是任其發展,他喜歡哪方面,告訴了林芳菲,她就會盡力為林蟬提供最好的。 父親缺位,他小小年紀學會了自我保護,成熟也比同齡人快得多。有時林蟬會想,這種過分放養的教育是不是讓他有機會接觸太多家庭以外的世界,所以他才那么早就發覺了自己性取向不對。 向林芳菲坦誠性取向時,林蟬讀初中。 起因是林芳菲接到班主任電話,語氣嚴肅地告知她林蟬和班里一個女生走得很近,年紀太小,早戀不合適,希望家長負起責任。 林芳菲直接對林蟬提了,問他:怎么回事? 林蟬躊躇片刻,沒有撒謊經驗干脆說了實話:沒那回事,我喜歡男生。 這個答案對普通父母足以引爆一場家庭戰爭,但林芳菲不知早有心理準備,或者對這些事格外想得開,電話里沉默了半晌,說:你想好了嗎? 深思熟慮。林蟬說。 林芳菲顯然足夠了解自己的兒子,先應了句知道了,隨后難得端起母親的架子,認真地對他說:不管你喜歡男生還是女生,mama希望你喜歡的是個好的人。 林蟬至今記得那通電話,春日黃昏,夕陽從高樓間緩緩下沉。 他的心卻隨之雀躍。 自林蟬上了初中,林芳菲再也沒有過問他的學習,更少有機會和他促膝長談,聊一聊近的如期末考試,遠的如人生目標。他們是一對貌合神離的母子,彼此都對這種疏遠而客氣的方式表示了十二萬分的習慣。 嚴格來說,林蟬愛他的mama,而林芳菲也很愛他,只不過他們選擇不把這份血濃于水的親情寄托在同住屋檐下,也不寄托于無微不至的關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