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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草路。游真自然而然地說,你以后回成都了可以常去,我那兒有時候人氣挺旺的,賣咖啡和一點甜品,也有主食。 這就開始打廣告啦。 我看你也好多了。游真說,伸出手示意翟藍可以歸還耳機,白天的時候悶悶不樂,就猜應該是高原反應,吃了藥現在舒服多了吧。 嗯。翟藍點頭,提了個奇怪的請求,我能不能再聽一遍? 懸在半空的手指虛握,旋即往回收了。 好啊。游真的笑意沒有半點減淡,手機一起給你,想聽什么自己挑就行哎,我知道你要問為什么,這地方沒信號,大晚上的,不可能有什么消息發過來。 被不由分說地塞了手機,翟藍握著它,感覺微微guntang,點了點頭。 密碼是220901。游真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指向鋪位的方位,床邊有書,我去翻兩頁就睡啦,你也早點休息。 仰望的角度,翟藍目送游真坐到下鋪扯開棉被。 一盞小燈再次亮起,映亮了游真的臉。 視線對上,翟藍定定地直視他片刻,回以連月陰霾以后最真心實意的一個笑容。 眼見游真半躺著開始翻看一本書,翟藍戴上耳機。他在播放列表里隨便選了首帶編號的歌,也是半成品。這次不像冬天了,簡單鼓點與鍵盤聲應和著,朝露待日晞,薄霧散去天光乍破,暖融融的綠意。 編號025,名字叫四月。 翟藍兩手捧著臉,窗外,可可西里廣袤無垠。 他和游真卻在一輛列車里跨越了無人區,駛向同一個地方。 后半夜風雪停了,氣候變幻,幾公里外風景就截然不同,星辰明朗,平坦盡頭山脈如同大地的脊梁,撐起千年不變的高原天空。 黢黑顏色看久了卻也變得開闊,流云拂過山巔,月光照亮了雪色。 四點,翟藍終于有了困意。他戴著耳機爬到中鋪躺平,再次用棉被捂住了腦袋,抖動兩下,有張小紙條倏忽掉落,差點砸臉。 翟藍一愣,頂著酸澀的眼睛照亮紙條,不用多辨認就能看出他寫給游真的那張。 但這時下方空白處多了幾個字,不算得很工整,卻很清秀好看的字跡。翟藍默念他寫的不客氣,后面似乎想照應他留的貓頭簡筆畫,也試著描了點什么輪廓。 可惜畫得太有畢加索風格,看不清是貓是狗。 什么啊!翟藍暗想,笑意又爬上唇角,拉著他輕飄飄地飛。 登上列車時,甚至更久以前就開始的郁悶、抵觸和煩躁都在這個夜晚驟然減輕了重量。那塊壓著他的石頭無聲地裂開一條縫,不需要太大動靜,也不必山崩地裂般地宣告什么,已經開始慢慢地被風和雪吞沒。 翟藍不知道對他而言,這張紙條、游真的沒發布的歌或者那半個切得無比平整的蘋果有沒有用,但石頭最終會化為齏粉。 他拆開手機殼,把寫有游真回復的小紙條貼在里面,紀念他們的相識。 耳機里,吉他聲還在繼續。 游真自己錄的小段旋律猶如隨手寫的只言片語,從木吉他變成電吉他,伴隨著各類效果器編織出不一樣的感覺。半成品比不上最后完整的呈現聽著圓滿,留下了更大的想象空間,足夠翟藍在這個黎明保留幻想。 不記得聽到第幾首的時候翟藍睡著了,他久違地沒有做夢,沉浸在安穩的海藻一樣的墨綠中恍恍惚惚飄蕩,抬起頭,雪山之巔有漫天銀河。 直到被某個聲音催促著叫醒。 喂,翟藍,翟藍! 翻了個身面朝外,翟藍沒有絲毫被打斷深度睡眠的難受,很容易地清醒了。 然后發現游真攀著床邊,近在咫尺。 隔壁床傳來大叔依舊蕩氣回腸的鼾聲,翟藍略一挑眉,用眼神詢問游真是什么事。對方拽住他的被角,另一只手指向靠近走廊的那邊車窗。 醒了嗎,快起來看。游真故弄玄虛。 好奇心戰勝了疲倦,翟藍只掙扎了一秒就毫不猶豫地坐起身。 他披著沖鋒衣爬下床,湊到窗邊。 天蒙蒙亮,連綿的山線下,戈壁灘的巖石像大地裸露的骨骼,比天黑前所見更加荒蕪,水流殘痕縱橫交錯。遠方佇立著一座信號塔,鋼筋搭建,頂天立地豎在那兒仿佛不屬于這個時代,有種外星文明的壯麗。 綠皮火車穿過這片骨骼,直達世界心臟。 翟藍來不及感慨,游真往斜前方示意,聲音小卻壓抑不住的驚喜:你看那兒。 藏北經年干燥,少雨,這時竟然在雪后迎來了一道彩虹。 不是橫跨整個天空的巨大弧形,不仔細看就會錯過,和所有形容的赤橙黃綠青顏色分明相差甚遠。很短的一條連接天地,青空和山的色彩把它涂抹得更加模糊,破曉時分,還不如一顆啟明星耀眼。 但那的確是彩虹,如同從云端墜落到大地。 很漂亮翟藍幾乎貼在車窗上,溫熱呼吸吹得起了一層霧。 在川西看過一次,不久后這兒估計會下冰雹,或者大雪。游真輕聲說,不過也很難得誒翟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