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5)
外頭的空氣好多了,那也是比較出來,現代任何一件值得關注的事物都是比較得來。金綰岑坐在紅色消防栓旁,川流不息的車陣是都市血脈,失去光的都市將死去,偶爾金綰岑想要那樣的死,如今,使她想起故鄉。 「你看起來像被遺棄的樣子?!鼓献叩脚赃?。 「喝下飲料的時候有被拋出去的感覺,或許那就是飛翔吧,不必想著我要快樂也能自然而然達到極樂……」金綰岑環抱身體,她體內的火焰消退,末日提早到來?!改欠N極樂不是人世所有,我很害怕?!?/br> 「他們會在飲料里摻上mdma粉末助興,要不要去廁所吐出來?!?/br> 「你一定沒見過女廁的慘況,芳香劑和嘔吐物混雜的化工廠,我只想待在外面休息?!?/br> 南陪她坐下,不帶情慾,輕輕撫摸她的頭,金綰感受做貓咪的喜悅。 「樂兒她們呢?」 「回去了?!?/br> 「回你們的家?」 「不,是他們家?!苟庞幽项D了一頓才說道:「我現在不住那里?!?/br> 「這是進天光之后的事?」 金綰岑抬頭,她沒有想要了解那么深入,他不是她的男人,至少她不承認是。 「那之后的家?!苟庞幽铣姓J。 男與女,兩相矛盾,金綰岑后退一步,她的冰冷在頭發刻意蓄長的當下便瓦解了。 「葉老闆真有千億身價嗎?製片公司和出版社加起來也無法到達標準?!?/br> 「不光如此,我相信你有聽過用過,只是不知道這個系統背后的金主。天支付也是葉麗娟的事業,她最早期的事業?!?/br> 「擴及全臺的行動支付!」 金綰岑酒醒了一半,如屬實,那么南依附的對象就遠比她想得巨大,葉麗娟恐怕排得進臺灣前十大首富,勢力甚至可能影響政壇。一個禮拜有二至三天坐鎮頂樓的老闆擁有如此身價,她沒可能索求,得空間喘息已是恩惠。 半年前的龐大痛苦再度排山倒海來,半夜驚醒的呼吸中止癥,她好幾次放棄掙扎,冀望自己這么死去,激烈疼痛卻打通了她的呼吸道,她放血,釋放了窒息房間的二氧化碳。 臺北倘大卻沒有樹,樹多處不一定留得住人。 杜佑南兼具,他的城市開滿夜晚的花,避開白天的廢棄臟污,只在純凈夜晚呼吸。金綰岑想要他的吐息,她只有這一點心愿,她如何索求—— 南濕潤的唇封住她說不出口的話,源源不絕的精力把萎縮心臟重新灌滿,他的愛無庸置疑,更提早一步滿足金綰岑的需求,而那也正是金綰岑之所以畏懼做一個女人的緣故。 「你在避重就輕,岑,你為什么不直接問核心的問題?你在害怕什么,隨時想要從我身邊逃走。不要靠想像去彌補缺失的答案,你會誤解?!?/br> 「我如果不相信你,現在就不會在你懷里?!菇鹁U岑摸著他的臉,細緻膚質,比女人更美,眉毛邊有道傷口,是今晚的傷?!肝規湍悴了幒脝??」 南毫不懷疑她隨身攜帶藥品。野馬暖氣轉到最大,寶藍光暈散發寒意,他們互相依偎。月亮逝于夜空,冬日的厚云留到了春季,彷彿剛曬完羽絨被冬天就結束了,氣候儼然大亂,不變的是人類一昧趨暖的行為。 「會痛嗎?」她問。 「你冷嗎?」他反問她。 金綰岑肌膚滴淌的水化作霧氣,杜佑南均勻吸入體內,他感應金綰岑的慾念化作分子,將他額頭傷口當成她的,手背上的血當成她的。她是聰明女孩,知道他要什么而不完全給他。冷冰冰的手指撫摸,揩抹疼痛,他沒有受傷后被如此強烈母性安撫的經驗。 杜佑南頭一次發覺了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