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愛04
iron這期的新品回響不錯。 從推出開始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一躍為香水市場的龍頭。 女款香水的外包裝設計成純白色瓶身,左右下方位置是兩條紅綫在中央勾出了繩結的模樣,繞在品牌字樣的外邊。 正紅和純白,配色極其搶眼,擄獲不少外國富商的喜愛。 而新品推出去后,別致的色調和簡約設計,獨特又不失美感,讓iron在年底前獲得不少股東入股。 下半年在忙忙碌碌中度過,當沉芯意識到時間流逝的時候,已經是平安夜了。 也因為梁小臻忽然轉變的態度,讓沉芯得以繼續到醫院照顧她。今年的圣誕節一反往年的安靜,utopia的老師們紛紛道著祝福話,沉芯收到短信,也發送了幾個禮物和開心的表情。 不僅如此,她還收到了生日祝福。 雖然唐娜和南宮耀的公司在年底前忙到快把天花板掀翻了,卻仍不忘給沉芯發訊息。 「好閨蜜,生日快樂!? 「沉芯,生日快樂。? 梁家沒有過節的習俗,但因梁小臻堅持今年要幫姊姊過生日,梁海還是趕緊將案件處理完后,排了兩天連假到醫院度過圣誕節。外頭開始放起煙花,四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節目,聽著偶爾傳來的煙火聲,一室暖意融融。 近日的天氣,只要一到夜晚便會驟降十度。沉芯身體一向不太好,過了平時的睡覺時間,就開始支撐不住打瞌睡,梁海催促她趕快回家休息。 「這里有我就好了,你先回去吧?!沽盒≌楹蜕勖涝埔呀浽诖采纤?,梁海手里拿著報紙,一邊看今日的新聞頭版一邊打發時間。 沉芯頷首:「那您穿暖一點,不要太晚回去。? 「知道了,放心吧?!?/br> 回到家后,周遭的氛圍頓時安靜下來。屋外的煙火聲持續喧囂,可不知為何,這份熱鬧彷彿隔著層什么,始終無法傳到她心底。 脫了鞋子,沉芯忽然覺得沒了睡意,泡了一杯熱可可,窩在沙發上,慢慢喝著。 鐘聲即將敲過零點時,門鈴響了起來,沉芯起身去開門。 開門的瞬間,她停頓了兩秒。 「生日快樂?!顾就接顪睾偷淖8B?,令沉芯不自覺綳緊的心神微微放松。 「這是冬冬要我給你的?!顾就接盍嘀缓械案?,交給她,說道:「抱歉,我沒有帶禮物來。? 「沒關係?!顾Z氣如常,但還處于震驚中,過了一會,沉芯恍然反應過來,側過身:「進來吧?!?/br> 司徒宇跟著她走到客廳,客廳沒有開燈,僅有在窗外變換色光的煙火充當光源。 沉芯問了司徒宇要喝點什么,他搖了搖頭,坐到她對面:「你剛從醫院回來嗎?」 「嗯?!?/br> 他話音停頓,接著道:「你還好吧?」 沉芯反應過來。 沉父在她國二時因病去世。隔年平安夜,母親為了幫女兒慶生,特地和公司請假,早退回家?;爻搪飞献宰步诌叺募t綠燈,當場經搶救無效死亡。 聽說死因是疲勞過度。 沉芯正面臨大考前,她邊讀書邊舉行葬禮,也在國三分發到學校后,打包行李搬到梁家。 沉芯家里沒有其他親戚,即便搬到梁家,也會在圣誕節前到外面的酒店過夜。一直是獨自一人過生日,直到遇見司徒宇后,她才終于不是一個人度過。 記得在大四那年的十二月二十四日,司徒宇本來當天安排打工,傳訊息后發現她一個人待在酒店,立刻請假趕了過去。 沉芯仍舊記得他那時的眼神。 匆促,慌亂,不停在人群中搜索著。 最后看到她的那一刻,眸中瞬間綻放出奪目的光彩,比起幾個小時前窗外盛開的花火更燦爛。 那個生日,沉芯終于不是一個人度過。 一時走神,沉芯忘記接話。耳邊很安靜,才發現對方一直在等自己說話。沉芯又極其自然的換了個話題,隨意開口:「今天和冬冬一起過嗎?」 「喔,沒有。我今天還有班,但機構那里有其他孩子在,比和我過熱鬧多了?!?/br> 沉芯點點頭:「對了,你好像還沒提過,現在是做什么的?」她突然問道,司徒宇的話一瞬間卡住。 「我就順口問一下,上次聽冬冬說你常常不在家?!挂妼Ψ讲蛔匀坏孛嫔?,沉芯覺得自己得解釋一下。 司徒宇大概說明了他的工作內容,業務性質、時常出差。他還說了最近會到國外去,短期內不會回來。 沉芯聽完繼續開口。 「那你什么時候回來?」 「等過完年吧?!?/br> 「這樣......」 聲音里的情緒毫不掩飾,坦然地攤開在他面前。 難以置信,他們現在竟然像普通朋友一般,一起過節并且間聊敘舊。 沉芯心頭涌起一陣怪異的感覺。 她不自在的想結束話題。 對方似乎也感覺到了什么,淡淡開口:「時間不早了,我還是先回去吧,你早點休息?!惯€沒來得及開口,司徒宇已經站起身,點頭與她告別,沉芯跟著他走到玄關。 「你也是?!?/br> 「生日快樂?!龟P門前,司徒宇又溫聲道。 凌晨兩點,煙火還在不知疲倦的放著,鮮艷的色光在漆黑的屋里透著溫暖熱度。 司徒宇走后,沉芯回到房里睡了。 這一夜睡得極其不安穩,不停地在做夢,可是翻來覆去,仍舊徹夜未眠。 沉芯隔天異常疲憊,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狀況。 好在現在不用再早起到醫院。南宮耀請的看護很細心,會定時傳訊息告知沉芯,梁小臻現在的狀況。她才能好好休息。 ...... 時光飛逝,今天就是大喜之日了。 晨光初始,南家就一直沒有安靜過。而越接中午,屋內的人越密集,將歡慶的氣氛烘托得越來越熱鬧。 沉芯他們在十一點鐘左右到達?,斃蛟陂T口迎接,看見沉芯和莫冬,立刻開心的迎上去:「你們來了?!?/br> 莫冬高興地抱著瑪莉。沉芯將禮金遞給瑪莉,并說道:「新婚快樂,恭喜你阿姨跟南叔,珠聯璧合、百年好合?!?/br> 「謝謝謝謝,其實霞姊有特別交代,說你人來了就好了?!箖嵐苋绱?,瑪莉眉眼間的笑意還是藏不?。骸竿忸^很冷,你們快進來取暖吧?!?/br> 沉芯和冬冬同時笑了,「好?!?/br> 進了屋里,一樓的大廳里已經來了不少人,長輩們都坐在喜桌上,邊嗑瓜子、喜糖,邊聊天。 一樓沒有小孩子,孩子們都在樓上。 沉芯對莫冬說:「冬冬,先跟長輩們問好,再幫我上樓照顧孩子們好嗎?」 莫冬整理了裙襬,然后走到桌前,給各位長輩請安。 「叔叔、阿姨們好。? 模樣可愛,逗笑了不少人。 今日的婚事,南叔和霞姊沒有在餐廳辦桌。只有去戶政事務所登記,在鄉下老家走古禮結婚流程、和幾個要好的親友齊聚一堂,足以。 桌宴雖然簡單,但少說也來了近三十人。一共分了三桌,沉芯和南宮耀坐在第二桌,和許多utopia的老師一起。 開了這一頓飯,梁海講了祝賀詞,又喝下第一杯酒。 卓接著說賀詞。他還是老樣子,賀詞帶著年輕人特有的梗,老一輩根本聽都聽不懂。但是沒人敢插嘴。 說完后卓抱著姊姊哭天搶地。 「姊!姊啊──!」 瑪莉推著他的臉:「你哭什么??!我人還沒嫁呢!」 眾人荒唐大笑。 許久不見的親朋好友都在今天,從四面八方風塵僕僕趕來。大廳擺滿了賓客送給佳偶的鮮花,迎接這個喜慶的日子。 接嫁人員開著喜車來到門口,附近的鄰居都前來看熱鬧。 南叔笑迎迎地發紅包給接嫁人員,拿了瓜果、零食放到他們口袋。 場面因為卓酒醉了而混亂不堪,陽光晃得人睜不開眼,卓像是還沒有緩過酒勁來,瑪莉得邊拉著他,邊拿著麥克風扯著嗓子喊:「別擠!準備開飯啦啦──!」 等新娘插完早稻、紅春花,大家都迫不及待地動筷吃飯。 一身鳳冠霞披的霞姊,精緻地妝容遮不住她幸福的面容;隨侍在旁的南叔,也一改平時的肅穆神色,展現出鐵漢柔情的模樣。 比翼高飛,羨煞眾人。 沉芯朝莫冬那兒看了看。莫冬跟其他孩子坐在另一桌,她算是里面的大姊姊,她把帶來的糖果分給幾個小孩,小孩都喜笑顏開。 莫冬變開朗了,臉上的笑容也越來愈多。 沉芯也笑了。 外面的鞭炮聲此起彼伏,場面熱鬧非凡。 她在望著桌上精美的食物、親人的交談、孩子的笑聲,都離她好近好近。 屋外是一大片的農田,冬季里光禿一片,露出乾涸的土地,遠處種著柳樹,挺拔林立,再更遠處,就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山和天空。 她不自覺想起司徒宇。 家里來了許多鄰居,南宮耀和瑪莉忙著招待,略為熱鬧的在客廳那里嗑著瓜子聊天,都是一些家?,嵤?。 總是習慣疏離地的梁家,今日席間觥籌交錯,變成尋常人家的模樣。 這樣也挺好的。 沉芯臉上情不自禁露出笑意,放在口袋的手機卻突然震動起來。 沉芯走到屋外接電話。 遠方青山宛若一幅潑墨畫,昨天下過雨,地面變得濕潤泥濘,她掌心緊握著手機,一邊注意腳下,白川在電話那頭問道:「你在會場嗎?」 「嗯?!?/br> 「我在你那邊的咖啡廳?!?/br> 沉芯掛了電話,直奔咖啡廳。 咖啡廳離南家其實并不遠,走過去不到五分鐘時間。沉芯在電話里頭有問白川怎么不來參加婚禮,他是梁海一手帶起來的,偵查科的所有人都來了,白川不可能沒收到喜帖。 但他只說了一句,今天不能。 看到白川時,那輛黑色車子正??吭隈R路邊上,一旁緊鄰著便是一棵櫻花樹。 男人穿著駝色大衣,脖子裹著灰色圍巾,兩隻手都插在口袋里,正仰頭看著開滿綠葉的櫻花樹。 白川看到沉芯,表情不同以往,有些疲憊:「啊,不好意思,讓你特地跑來?!?/br> 沉芯搖了搖頭。 天氣不算太好,沒有陽光,整個云層都有些陰沉沉的。不知道為什么,眼前的一幕卻充滿了nongnong地憂鬱?;蛟S是沉芯一個早上都沉浸在歡熱的氛圍里頭,看到如此場景,心里有總說不出來的難受。 白川深吸一口氣,頭側了側,說:「進去吧,我請你喝一杯熱的。? 暖氣空調加上地毯,店內的熱氣一瞬間將門外的冷風推遠了。 沉芯端著一杯熱可可坐在椅子上,白川在她對面,眼睛望著窗外沉思,桌上的咖啡冒著裊裊熱氣,沒有移動分毫。 白川忽然開口:「時間過得好快?!?/br> 沉芯一愣。 白川轉頭看她,對沉芯說:「今年是第七年?!?/br> 那感覺很奇妙,沉芯想,這么多年下來,她從未想過會和白川有任何交集。 她成績優異,出國后也沒有特別打算,起初是因為她想多嘗試一下國外的工作,好為自己的目標做基礎。后來則習慣了國外生活,要不是還有梁小臻在,她也不會想回國。 他天花亂墜的說著,每一句話都如同一滴雨水落在沉芯歛下的睫毛上,冰冰涼涼。 此刻的沉芯體會不到任何情緒,也無法感受吹在她身上的冷風,她的大腦一片空白,耳朵完全聽不進白川的聲音。 她又再次的想起司徒宇。 但這次完完全全,是因為白川在說他。 她想起他初次見面的冷漠、不敢道出歸期、不愿意透漏自己的事情── 她低下頭看著從南叔那里拿到的糖果。那些煙火聲在腦海里劈啪作響,讓她覺得頭暈。 沉芯慢慢地直起身,走出了咖啡廳。不管白川怎么再后面叫喊,她都沒有停。 沉芯幾乎是狂奔回去的。 回到南家時,賓客都離開了,只剩幾個人在拆除場內布置。 她看著滿地的鞭炮屑屑,才回過神。 南宮耀他們在幫忙送完客人后從大門回來,沉芯抬起頭,看向他們。 今天,他們身穿屬于自己的成就贏得來的名牌、展現優渥的生活,他們有讓很多人羨慕的地方。 這些年來,他們過得很好。 他們很幸福,除了一個人以外。 南宮耀注意到沉芯的目光,他來到她身邊,臉上帶著笑。他剛要開口說話,沉芯卻忽然走過來,和他錯身而過。 「沉芯?」 「我去一趟廁所?!?/br> 南宮耀敏感地聽出沉芯的聲音有些不同平常的沙啞,他若有所思地看著空蕩蕩的大廳,沉芯剛才站著的地方。 瑪莉也走了過來,問說:「她怎么了?」 南宮耀靜了一會,他把鑰匙交給瑪莉,說:「你先去開車,我去看看她,或許身體又不舒服了?!?/br> 「好?!?/br> 南宮耀出了大廳,沿著右邊的走廊直直走到底,沉芯就站在屋簷下。 此時的,外頭傳來嘩啦嘩啦的雨聲。 南宮耀看著沉芯背對他而立,輕聲叫了一句:「......沉芯?」 沒有回應。 南宮耀不知為何,忽然想起了今天的日期。他的心莫名緊張了起來,直接繞到她面前。 沉芯的雙手垂放在身體兩側,仰頭望天,任憑大雨沖著她的臉。 南宮耀看著她顫抖的肩膀,忽然說不出話來。 ...... 白川以為她的沉默是沒有聽清楚,打算再開口時,對方卻忽然說:「什么意思?」 白川一愣,「什么?」 沉芯的頭一點一點抬起,緩緩地,慢慢地看向他。 「你說......」沉芯說:「你說的是什么意思?」 他看著沉芯蒼白的面色,她的臉在這樣的寒冬里,顯得格外冰冷。 他一瞬間明白了什么。 「沉芯......你是不是,什么都還不知道?」 「那天?!褂值攘艘粫?,沉芯有些忍不住了,她有些著急地說:「我分明在平安夜那天,還跟他一起的......」 白川愣住了,他張了張嘴,卻沒有回答她。 沉芯覺得,似乎有些事情,就像一張網,越來越大,越來越接近真相。 「你說今年是第七年的什么?」沉芯直接開口。 她終于發問了,白川咬了咬牙, 沉芯被白川這種表情逼得更急了,她的聲音都變大了,她也不再鎮定,直接說:「什么叫做第七年的忌日?你怎么可以這么說!他、他都──你怎么能──」 白川在沉芯的吼聲中低下頭,輕聲說:「他死了?!?/br> 司徒宇死了。 鋪墊了許久,說出來時倒是簡潔明了。 沉芯儘量控制著自己的聲音,她說:「什么時候的事?」 「七年前的今天?!拱状D住一段時間,然后他忽然壓低了聲音,有些急促地說:「沉芯,他早就死了,司徒宇已經死了?!?/br> 最后一個字像是雨般落在沉芯歛下的睫毛上,冰冰涼涼。 她的眼神是空洞的迷茫。 沉芯緩慢地抬起頭。 那是南宮耀這一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匆娺@樣悲傷和銳利的眼神。兩種極端的情緒夾雜在一起,讓她雙眼微紅,幾乎顫慄了。 她一眨不眨地看著南宮耀,又好像不只在看著他。 這一次,南宮耀終于聽清了。 她的目光,南宮耀無法形容。 好像迷茫,卻又無比的堅定。她的雙手緊緊握著柱子,關節幾乎泛白了。 最近他才覺得兩人之間的距離拉近了,可此時此刻的南宮耀卻想,沉芯離他好遠。 嘩啦啦的雨聲,水氣瀰漫在他們周圍,彷彿這一切都是幻覺。 他向前走了一步,可沉芯的目光,卻讓他不能再邁步。 「為什么?」 她就像是一個被逼到盡頭的荒野流浪者,一片偌大的土地,卻沒有供其生存的地方。 然而這樣的背影,他曾經在她身上見過。 「為什么......」南宮耀只能聽見,沉芯反覆地說著這樣一句話。 「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