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尊冷酷無情 第126節
沓臨和魔淵的聯合不攻自破。 雙文律在峻極峰悠閑地喝完茶。 放一個消息的事而已,能省點兒心干嘛整日提著劍打打殺殺? 不過,柏崖卻有另一點憂心:“方拂歌不在魔淵,他去了哪里?” 柏崖親眼見識過方拂歌的手段,他不信方拂歌會悄無聲息地死去。他既然做了個閉關的假象,那就一定是主動去做了什么。他去干什么了? “他進了乾坤?!彪p文律道。 柏崖臉色一緊。 “沒事。我已經找到他了?!彪p文律道。 魔主的膽子,可比他手下的那群魔將們大得多了。 他忽然往七華峰看了一眼。 七華峰上,正有一場熱鬧,主角就是背著青山劍的白猿。 白猿自山中生、山中長,是天生的靈物,一直居住在劍閣當中,但它并沒有叩過劍閣的祖師殿,不上劍閣弟子名冊,算不得劍閣弟子。 雙文律教了它修行劍法,但并沒有收它為徒。 白猿每日晨起、摘果采露、打掃竹院、上午下山上課、下午上山習劍,晚上再把竹院收拾一遍。無論雙文律在與不在都如此。 它學得越多,就懂得越多;懂得越多,就越明白雙文律給它的指點有多珍貴。 白猿修為漸長后,也想要離開劍閣歷練一番,但它沒有身份玉牌,接不了善功堂的任務。 白猿在劍閣中交游廣闊,在七華峰也結識有朋友,其中一個名叫許旭光的,想起最近恰好有人想邀自己一起探一個沒什么危險的小秘境,但他騰不開手,就把白猿推薦了過去。 許旭光原本沒多想,只覺得白猿修為合適,就牽線搭了個橋。 結果這群人回來的時候,卻一副不滿意的樣子,對許旭光說白猿野性難訓,不聽安排,害得大家遇了險,它自己也受了傷。 許旭光安撫一番,只當大家脾性不合。 白猿這邊有與它交好的劍閣弟子見它受了傷,幫它治療時問它情況。白猿自己說不清楚,它的劍也受了損,燦爐谷的弟子幫它修劍時,順手用了下圓光回溯之術,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白猿剛到后,這群人問它來歷,它不能說自己出身劍閣,講得還很含糊。這些人只以為它是許旭光在山野里遇到的散妖,沒有背景后臺,見它說話都不利索,頗為看之不起。 其中有個人帶著個叫鑒寶靈瞳的金手指,看出白猿的劍很難得,就想把它的劍給哄去。 秘境里出的險情,也是這群人心思不軌折騰出來的。 他們能平安出來,還是靠著白猿伸手搭救。 這群人害怕自己的小心思暴露,仗著白猿言語不利,反倒先在許旭光面前來了套惡人先告狀。 幾個和白猿交好的劍閣弟子惱了,來七華峰找許旭光要個說法。 許旭光這才知道發生了什么。他與那幾個修士相交時,這幾個人都顯得很好相處,溫善有禮,許旭光也不知道這幾個人私下里是這個模樣。 燦爐谷的弟子在問許旭光那幾個修士的來歷,藥廬的弟子點著白猿腦袋恨鐵不成鋼——她看過回溯圓光后才知道,白猿還是為救人受的傷。 “你是不是傻!他們都要害你了,你還救他們!” 白猿不好意思地撓腦袋。 它也不是傻,它就是覺得,那幾個人雖然不好,但也不至于就要他們死。它當時也沒想到那么險,但好在,最后關頭不知怎么又沒事了,就像它之前撈烏琉璃那次在寒潭中與巨蟒爭斗一樣。 假如要報復,揍他們一頓就好了,可惜它后來受傷,沒來得及揍。 聽完許旭光這邊的經歷,燦爐谷的弟子更生氣了:“他們要是值得你救,就不會事后還倒打一耙!走!師兄帶你揍他們去!” 藥廬的弟子心思更細一些:“白猿還是少個名頭。那群人敢這么對它,也是因為它沒個名正言順的來歷。若能正式拜入劍閣,那群人哪里還敢使壞?” 之前因為白猿住在起云峰上,他們沒想過這個問題。 “你說得有道理。白猿,要不你先去把一念峰爬了吧。等你登過了一念峰,我帶你去找他們。先揍他們一頓,再嚇死他們!然后再揍他們一頓!”燦爐谷弟子道。 只要登上了一念峰,就是劍閣的弟子了! 一念峰上有禁制,唯考一念“堅”,對凡人來說是爬山,對已經有了修為的白猿也會自動顯化為更難的考驗。但誰都沒擔心白猿可能爬不過。它能入劍尊的眼,怎么可能過不了一念峰嘛! 白猿登上一念峰后,盯著峰頂八個大字看了很久。 世濁則逆,道清斯順。 “別看了,來來來,我們帶你去拜祖師殿!”其他劍閣弟子招呼它。一群人又熱熱鬧鬧地帶著他去朝岳峰。 登上朝岳峰,日光照在祖師殿的金頂上,暈出一圈柔和的光。 劍閣弟子們皆肅衣斂容。 祖師殿中供奉著劍閣歷代祖師,有的已經杳然無蹤,或輪回漂泊不知何去,或消隕于劫難。 祖師殿前又有一聯:一劍擔生死,一心承是非。 祖師殿內,左右老柱朱漆,爐中青煙裊裊,好像才被人供上了三炷香,供桌前,立著一個高大的背影,白衣墨袍,竹枝挽發。 雙文律轉過身,用目光止住了這群弟子們下拜。 他看向白猿,問了一個問題:“‘世濁則逆,道清斯順?!阍趺纯催@句話?” 白猿想了片刻,開口講話還是磕磕絆絆的。它努力用人言表達清楚,第一句話的大意是:我不懂。 旁邊的劍閣弟子眼前一黑。恨不能張嘴幫它答了。 祖師問這個問題,明顯是有深意的機緣呀! 世濁則逆,道清斯順。多明白的道理??!世情若是混亂污濁,就要逆而行之,不要與之同流合污;天道若是清正太平,就順道而行。 緊接著他們就想起來了,白猿一讀書就犯困,一遇到考背書就躲起來…… 白猿還在磕磕絆絆地解釋:它明白這句話的表意,可它不知道該怎么做。 想要決定自己該逆行還是順行,就需要先判斷世道是濁還是清。 可是,誰來判斷世道是濁還是清呢? 我嗎? 可是,我怎么知道我的判斷是正確的呢?我難道能夠確保我的心和天地之道是一致的嗎? 別人嗎? 可是,我怎么知道這個人是正確的呢?如果我能確定這個人的正誤,豈非也能確定自己的正誤? 它結結巴巴地說完,把一旁的劍閣弟子們都說愣了。 手中長劍為何而揮?何為濁何為清何為逆何為順? 一劍擔生死,一心承是非。 他們的劍已經擔過許多次生死,他們的心承住是非了嗎? 白猿忐忑地看著雙文律。 雙文律微笑,目光示意向一旁的案桌,桌上有一只茶壺、一個空杯。 “給我倒一杯茶?!?/br> 見白猿發愣,它身旁的劍閣弟子偷偷戳它:“愣著干嘛?快倒茶??!” 白猿呆愣愣地過去,倒茶、跪拜、敬茶。 雙文律接過茶飲了一口,茶杯一放,走出了祖師殿。 其他劍閣弟子們拉著白猿走出祖師殿后,就忍不住替它激動起來。 祖師接了這杯敬師茶,就算認可了白猿做個弟子!雖然這拜師儀式不全,大約只能算作一個記名弟子,但這可是劍尊?。。?! 呆愣了半晌的白猿忽然一蹦躥了老高,好像終于從震撼勁兒里反應過來,喜得抓耳撓腮。 “我、有,我有,有師父了!我有,師父,了!”它越叫越順暢,越叫越高興,快樂地漫山遍野跑起來,“我有師父了!我有師父了!” …… 北涼洲,不歸阜。 北涼洲的風很硬,能扎根在不歸阜巖土上的荒草也很硬。它們春夏濃密如發,到了秋天,褪去生機喜人的綠意,就顯出一根根扁窄如劍的葉形,像北涼洲的風一樣,又韌又硬。 它們的根很深,扯是扯不斷的,硬去拔,會被劍鋒一樣的葉緣割了手。 荒草中有一座塌了頂的老亭,不知是何人修建的。夏遺占了不歸阜后,也懶得去修。 亭中有張石桌,還剩三個石墩。扶起來兩個,倒著一個。 夏遺和方拂歌各坐一個。 他們倆此時倒能在同一張桌子旁坐一會兒。 夏遺有些厭。方拂歌不再老用言語撩撥他,他也懶得反懟回去。 其實這才是他的常態。他大部分時間都沒什么興趣。 他的魔心太不安分,像天天牽著一只精力旺盛的巨犬,可如果松了手,這只巨犬可不會撒手沒,只會拖著他無止境地瘋跑。像曾經百年一輪回永無止境地入魔。 任誰天天扯著這么一只巨犬,都不會再有心情和精力去做別的事。 自從失了朱紫閣這具化身,方拂歌好像專心要從夏遺身上證明雙文律的失敗一樣,不再總有的沒的刺激他,開始認認真真同他講魔的道路。 “我好奇一件事許久了?!狈椒鞲璧?,“乾坤的仙道修到盡頭后,還有沒有情?” 夏遺不語。他也不知道。 這句話與其說是問乾坤仙道,不如說是問已將乾坤仙道修到盡頭的那個人——劍尊,雙文律。 方拂歌娓娓而道:“魔極于情、極于欲,但不可耽于情、耽于欲。此道之終,在于自在。 “極于戰斗者,終成就為黑天魔;極于殺戮者,終成就為血天魔;極于五感之迷者,終成就五境天魔;極于rou身色|欲者,終成就欲天魔;極于歡喜者,終成就歡喜天魔;極于悲痛者,終成就悲天魔…… “萬欲可幻,萬情不沾,終成就自在天魔?!?/br> “依你這么說,我若行魔之途,將成就血天魔?”夏遺問道。 “不,”方拂歌搖頭,“你的道路已經與魔不同,就算再走魔的道路,也不會是血天魔。 “我也不知道你會成就什么?!?/br> 夏遺的殺與血天魔的殺已不同。他走的每一步,都已深深刻上了雙文律的痕跡。夏遺無法擺脫這些印跡,因為他找不到比這更好、更正確的道路。 “仙道觀情與欲之虛妄,終一一舍之,不為所困,此道之終,也得自在?!狈椒鞲枥^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