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他為老不尊 第28節
蕭承翊火冒三丈,絲毫不避諱旁人,厲聲斥責江晨曦德不配位,大半夜叫了一眾妓子入府,傳出去有損皇家顏面。 “官員狎妓,仗責六十!你個毒婦,其心歹毒,妄圖把本殿下架在火上炙烤!明日吾就上奏父皇,賜你休書!” 張福等人立馬變了嘴臉,稍稍挺直腰背,恨不能拍手慶賀。 笑死人,太子妃公然招妓,大周開國至今,從未有過的事。 江晨曦眼睫一顫,月色下,一汪泉水蓄在她眼里。 她柔聲解釋,“殿下誤會臣妾了,再過兩日便是臣妾娘親的忌日,她老人家生前最喜聽伶人唱家鄉小調,臣妾聽聞教坊司新來了一批從青州來的伶人,故早早下了請帖,約定今晚接伶人入府,待娘親忌日一過,便再送他們回去?!?/br> “張公公約莫老眼昏花,把伶人誤認作妓子、小官,臣妾擔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故令他們在此等候,待殿下回來再行定奪?!?/br> 伶人?竟不是娼妓與象姑館的小官! 蕭承翊腦袋發懵,差點站不穩,他定睛一瞧,花枝招展的美人乍一看與妓子無疑,實則妥妥的郎君。 失策,中計了。 被江晨曦擺了一道的蕭承翊一口濁氣上不來下不去,自古以來死者為大,她以江夫人忌日諷刺他老眼昏花,他心里再慪氣,也得把這口氣強行憋回去。 “咳……既如此,太子妃便看著安置?!睊佅逻@句話,蕭承翊灰溜溜地轉身欲走。 江晨曦計謀得逞,又生一計,喚住腳底抹油的蕭承翊,“殿下,且慢,臣妾還有一事相商?!?/br> “還有何事?”蕭承翊忍著不耐,轉身看向她。 江晨曦從袖子里取出一張疊起來的符紙,親自遞至他面前,“此乃臣妾昨日在相國寺替殿下祈來的平安福,聽聞符紙乃智空大師所制,殿下每日忙于差事,臣妾愚笨,不能替殿下分憂解擾,唯有做些不足掛齒的小事?!?/br> 蕭承翊本不想接,見她提及智空大師,便收了下來,“太子妃的心意,吾收下便是,夜已深,蘭英,趕緊伺候你的主子回苑休息,本殿下還有公文要處理?!?/br> 蘭英躬身應諾。 江晨曦矮身行禮,“臣妾恭送殿下?!?/br> 待蕭承翊走遠,江晨曦示意張福安排伶人入住,至于跪在地上的黃三全,她也免了他的罰跪。 黃三全感激涕零、叩頭謝恩,“小的有眼無珠,頭發長見識短,差點耽擱了娘娘——” “行了,你退下吧,再有下次,定不會輕饒?!苯筷負]手攆他離開,殺雞儆猴,一次則已。 黃三全屁滾尿流地滾了,心里悔恨要死,適才不該聽信張公公,與他一道攔著江平,不允伶人入府。 哎。 ———— 蕭承翊一回到書房,盧柳幾個箭步撲上來,緊張兮兮地向他撒嬌,“殿下,你總算回來了,外面鬧哄哄的,柳兒膽小,一直躲在書房里,生怕給殿下惹事?!?/br> 蕭承翊在江晨曦那里吃了癟,忙在盧柳這里找補。 他將人摟在懷里,“無甚要緊之事,江夫人忌日來臨,太子妃叫了伶人入府,與張公公發生了爭執?!?/br> 江夫人忌日? 盧柳還真不知曉江夫人忌日具體在何日,可未免也太湊巧,不早不晚,偏偏挑在今夜,顯然沖她而來。 盧柳眼珠一轉,有心上眼藥,奈何蕭承翊累了,徑直抱著她上塌。 盧柳伺機獻媚承寵,蕭承翊尋了借口推拒,也不知怎的,一想起那二十個伶人唱祭祀小調,他莫名發憷。 盧柳心里失落,卻不敢表露出來,生怕惹怒蕭承翊。 倆人一夜相安無事到天明。 翌日,天還蒙蒙亮,蕭承翊便被吹拉彈唱吵醒,唱詞悲憫,唱腔怪異,令他身上雞皮疙瘩直冒。 他懷里的盧柳也跟著醒來,“殿下,外面好吵?!?/br> 蕭承翊困意全無,示意盧柳趕緊穿衣,隨后派黃三全送她出府。 昨日偷得半日歡愉,已然不易,盧柳扯著蕭承翊撒了會嬌,與他約好下次再見時日,而后扮成小廝模樣出了書房。 ———— 做戲做到底。 伶人在府里待滿兩日,江晨曦便領著他們去了江夫人所葬之處,瀾山腳下一處專供官員親眷的墓園。 蕭承翊未出席,只派人送來了祭拜的物品。 伶人唱完小調后,江晨曦跪坐在墓碑前,久久不語。 既已重生,為何老天爺不干脆送她回幼時,那時,娘親還在,她還能承歡膝下。 思及此,她忍不住落淚,“娘,曦兒想你了……” 淚眼朦朧中,一副手帕適時遞至眼前,帕上繡著的金龍頗為眼熟。 江晨曦怔住,不可置信地抬眸,本該在宮里處理政事的蕭詢,一身竹月色便服蹲在她面前,眼也不眨地盯著她。 蕭詢頭次見她真心實意地落淚,眼里的悲傷令旁觀者動容,以往她在他面前裝哭,多是為了做戲給他看。 “你娘親若在世,想必不愿見你傷心落淚?!?/br> 江晨曦失語,她環顧四周,只見蘭英和江平早已被蕭詢的黑甲衛‘脅迫’至遠處,眼下二人四周無旁人。 她心弦一顫,抬手擦拭眼角,稍稍拉開些距離,“皇上怎的知曉晨曦在此?” 這人神出鬼沒,難道派了黑甲衛暗中跟蹤她? 蕭詢捕捉到她眼里一閃而過的警惕,收起帕子,接過她手里的紙錢,蹲在她旁邊,“朕并不知曉,恰巧路過此處?!?/br> 江晨曦心底翻了個白眼,她才不信他,幾次私下接觸,他慣會信口胡謅。 她扯了扯他的衣袖,“皇上不可,晨曦及娘親受之有愧?!?nbsp;當今圣上替她祭拜,此舉甚為不妥。 蕭詢反手一抓,牢牢抓住她纖細的手腕,“平日見你機靈聰明,今日你卻犯蠢,死者為大,江夫人即是長輩,朕恰巧路過,順手燒一刀紙錢罷了?!?/br> 話雖如此,可江晨曦仍然覺得別扭怪異。 她顧不上被他握住的手腕,強行要去搶,奈何她力氣小,敵不過蕭詢,被他輕松制住。 爭搶之際火蛇險些燎了她的衣裳。 蕭詢喚來黑甲衛,交代人負責把紙錢燒完,他則抓著江晨曦起身,“走,朕送你回去?!?/br> 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江晨曦用力掙脫他的束縛,揉了揉被他弄疼的手腕,強硬道:“晨曦不敢勞煩皇上,皇上自去忙——” 蕭詢截住她的話茬,無情戳破她的小算盤,“無事相求便是皇上,有事就喚朕父皇?” 江晨曦啞口無言,不情不愿地跟上。 人在強權下,不得不低頭。 一盞茶后,她坐上了蕭詢的馬車,江平載著蘭英跟在他們后面。 蕭詢抬手敲了敲他身旁空著的座位,“坐那么遠作甚?車里又沒旁人?!?/br> 馬車不如上次御苑所乘的那輛,甚至還不如她自己的座駕,倆人坐在里面有些擁擠,顯然蕭詢沒撒謊,他不是臨時起意來找她。 男女授受不親,他又是當今圣上,她當然要避嫌,盡管他不守禮教。 她隨口胡謅,“此處視線絕佳,可以窺見外面街景?!?/br> 蕭詢便隨她去,馬車晃悠間隙,他細細打量她,兩日不見,她清減了許多,穿著灰撲撲的裙子,身上沒佩戴任何首飾。 即使如此低調裝扮,依然掩蓋不住她一身貴氣。 “外面街景還能有朕好看?” 江晨曦驀然回神,惱羞成怒,可敢怒不敢言,再三斟酌,只吐出一句,“皇上,請您自重?!?/br> 蕭詢輕聲一笑,“朕對你還不夠自重?” 變相調戲了她一番。 江晨曦干脆背過身去,眼不見心不煩,眼底期盼馬兒快些跑。 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 蕭詢難得出宮一趟,且還偶遇了她,心情甚為不錯。 他主動湊近她,落座到她身旁,“太子妃,那些伶人唱曲好聽么?” 江晨曦眼睫一顫,心口砰砰亂跳,倆人距離近在遲尺,她若動,必然會觸碰到他。 “皇上在府里安插了探子?” 探子回稟此事時,蕭詢哭笑不得,這丫頭狡猾如狐,若真心相待太子,何愁拉不回太子的心。 “太子乃國之儲君,他的安危,朕自然掛牽?!?/br> 江晨曦冷哼,明明是小人行徑,卻與儲君安危掛鉤,真夠無恥的。 “那皇上肯定知曉殿下帶了盧家庶女回府?!?/br> “嗯?!?/br> 輕輕一聲嗯,辨不出喜怒,卻激怒了一再忍讓的江晨曦。 她譏笑,氣得渾身顫抖,他在看她的笑話。 “皇上既已知曉,為何不——” “不幫你訓斥承翊?” 蕭詢伸手扳過她的臉,迫使她抬眸,亮如星辰的一雙眸子里漾著對他的遷怒。 這丫頭,他的好心被她當成驢肝肺。 “當初你與朕約法三章,其三便是勒令朕不得插手你和太子之間的事?!?/br> 江晨曦梗著脖子與他對視,失策,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不過,他有張良計,你有過墻梯?!?/br> 蕭詢視線掃向她蒼白的唇,一語雙關,眸光復又直勾勾地鎖住她,眼神蠱惑人心,話語駭人聽聞。 江晨曦愕然,被蕭詢的離經叛道,不按牌理出牌弄得手足無措。 哪有他這樣的人,慫恿兒媳爬墻!她若真的做了,她會唾棄自己一輩子,陷自己于萬劫不復。 江晨曦費心籌謀與蕭承熠和離,一切很順,唯獨出了蕭詢這只攔路虎,不知算不算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