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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盯著我,死死地瞪著我,在黑暗里尤為可怕,他一字一句地道,“你想讓我放過你,或者赤鷹國君?我告訴你,不可能?!?/br> 我搖了搖頭,“我只是想讓你放過你自己,”我站起了身,說道,“你不是帕斯星的對手,除卻他國君的身份不談,他比你更聰明,更能干,而且更懂得審時度勢……” “別說了,”他暴怒一聲,“你這個賤女人?!彼徽凭鸵襾?,我輕巧地躲開,他的一巴掌撲了空,我站在角落里道,“就憑這一點,打女人,你就不如帕斯星,你比他更像個暴徒?!?/br> 他氣得火冒三丈,卻又無法再出手,他氣極了,即使在黑暗中我都能聽到他極力壓抑住怒火的重重喘息聲。 我靠在墻角,心臟上下突突地跳動,暗暗捏緊了拳頭,我就賭,賭這個小子今天能被我罵醒。 我在角落里靜靜地凝視著他,他惡狠狠地瞪著我,我們的眼睛早已適應了黑暗,看著對方,都一動不動。不知對恃了不知多久,半晌,我聽到他跌坐在椅子上的聲音,重重的跌落聲,在安靜的閣樓里尤為刺耳與醒目。 “我一直不明白,這么多年來,你的心里一直不肯放下仇恨,即使這個人并不是害死你父母的直接兇手,”我說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你不肯面對的原因,所以,以你這樣的一個聰明的人,居然這么多年了,都仍想不明白問題的癥結到底在哪里?!?/br> 第七十三章 萊 斯 雷(四) “你很清楚,當年,你的母親多依云嫁給了哈爾布族長的二兒子,是族里名正言順的尊貴的二夫人,是一個有夫之婦。而你的父親,則是當年的大夫人白珍珠的親弟弟。他們一個是族長的媳婦,一個是大夫人的弟弟,除了你母親的已婚身份外,他們還有親緣關系,這對于一個保守的部族來說,他們兩人要是走在一起的話,便會成為一種恥辱,一種對整個飛云族而言的羞辱?!蔽彝nD了一下,才接著道,“也許,正是因為你的父親明白與你母親走在一起的艱難,才毅然背叛了自己的本族,投靠他族,做了飛云族的叛徒?!?/br> 我坦率地道,“說實話,我對你的父母,是同情的,因為愛情本身無罪。但是這種愛一旦傷害到了他人,甚至要以整個部族的覆滅作為代價的話,這樣的愛情便淪為了一種罪行。它不會受到人們的祝福,不會讓人們憐憫,相反還會遭到人們的唾棄?!?/br> 我聽到了他深深吸氣的聲音,以及拳頭握緊時的指節咯吱聲。 “你知道最終的癥結在哪里嗎?萊斯雷,”黑暗里,空曠的閣子間里,我的聲音仿佛在飄蕩,“是一個古老部族內部嚴厲的族規,它規定了身份高貴的喪偶夫人不能再嫁,也規定了像你父親這樣身份的男人決無可能高攀你母親那樣的女人?!?/br> 在很久以前曾隱隱聽說過,因為老族長的大力打壓,白珍珠的家族勢力在很久以前已經沒落。老族長的心機極深,唯恐白姓家族在飛云族內羽翼漸豐,威脅到自己家族的地位,心中一直藏有隱憂。在他所器重的兒子,也就是白珍珠的丈夫過世以后,這種擔憂日漸加劇。老族長尤其忌憚凱利文這一脈的血統,凱利文和他的幾個兄弟年輕氣盛,精力充沛,聰明過人,是他心中揮之不去的心頭大患。 他把凱利文家的人盡可能的貶低打壓,把他們的勢力分散開來,抵制他們家族的日益發展。 據說,多依云是飛云族中一個得高望重的長老之女,雖然身份談不上很高貴,但比起來自一個日趨落魄的家庭的凱利文,地位顯然要高得多。因此,僅憑他們家世的差距,他們就無法走到一起,更何況,多依云同時還有一個高貴的寡婦身份。 時間迅速地滑過,現在不知是什么時辰了,閣樓里,我和萊斯雷靜靜地在黑暗中對視。 其實這個道理,萊斯雷肯定早已明白了,既使他不明白,白珍珠也一定會耐心地對他進行教導,可為何他心中一直放不下,裝滿了如同熊熊烈焰般的仇恨呢? “所以,你現在要做的,是要取得飛云族中的某種高貴的地位,能有資格和權力對現有的族規進行更改,使同樣的慘劇不會再次發生。將真正的悲劇之根連根拔起,你不覺得這才是真正為你父母復了仇嗎?” 他轉過了身體,背對著我,身體僵直,聲音冰冷,“我沒那么多的想法,我只知道,誰害死了他們,誰就得付出代價,若非他們的血,不能除我的恨?!?/br> “做人太固執,你會很辛苦?!蔽逸p輕地說道。一瞬間,我忽然想到了我自己,我又何嘗不是如此。對于帕斯星放縱的私生活,我從不愿妥協,一直固守自己的想法與原則。既使我知道了這個蠻荒之地的生活習俗和另類的文化,我似乎仍然很難放棄自己的想法。 驀然之間,我有些迷惑了,我這樣做,究竟是錯還是對? “在去赤鷹城堡之前,我就見過你,”他忽然說道,“你當時是不是坐在一個破舊的馬車上的窗邊,好像還生病了?” 第七十三章 萊 斯 雷(五) “你記得?”我居然有幾分欣喜,“是的,那是我。我那時也看到了你,你好像很憂傷,在藍色的湖邊吹著風笛?!?/br> 又想到了什么,我立馬問道,“剛才在酒館里跳舞時的伴奏風笛是不是也是你吹的?” 他沒有回答,只是略微點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