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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擦身交錯而過,作為勝利者,她的下巴抬得高高,甚至不屑于多看我一眼。 奇怪的是,我并沒有感到太多的難堪與憂傷,神情坦然,冷淡疏離。 據說,我原本被判為死罪,是云非維納夜夜跪在議事廳外求情哀告,才讓國君看在第三宰相的家族世代曾經為國全心效勞的份上,再加上某些大臣的伏地集體求情,免除我一死。 由利國的雪之舞皇后雖犯了本國死忌,盜取玫瑰至寶,并為自己國家謀奪赤鷹機密,但就算是有著充份證據與證人的前提下,因為她的身份高貴,貴族背景復雜,以及兩國政治上的種種顧慮,仍無法對她進行嚴厲懲罰,公開審判,只得暫時先將她軟禁在宮內某偏遠寂靜處,重兵看守。 由利國國君第一時間就獲悉了皇后被押的消息,派出多位擅長外交,八面玲瓏的精明使者,帶上厚禮,與赤鷹國開始了艱難的談判,以索回皇后。但據使者見過皇后之后傳回來的信息是,皇后似乎寧可被禁閉關押在赤鷹皇城內,受人日夜監視與管制,也不愿跟隨由利的保護軍團一起回國。 冬季已經來臨,雪花飄飄,冰凍三尺,寒風呼嘯,吹到人的臉上比刀割過還要痛。 室內并非溫暖如春,但在幾根劣質火木的燃燒下,也稍稍緩解了冷冽的空氣。 我披著一件普通加棉的舊衣,坐在地毯上,眼神專注,全心全意投入刺繡之中,手指靈巧飛舞,穿針引線,長長的普通衣裙上,已被我繡上一只美麗非凡的鳳凰,原來的一條舊裙子,現在被映襯得熠熠生輝。 “夫人,您繡得真漂亮,哪怕是用左手,”綠兒欣喜地道,“這下我的meimei可要高興壞了?!?/br> 我抬眼對她微笑,“如果是用以前的右手,比這個繡得還要好?!?/br> 我的右手,在那次地牢的自殺未遂中,已被完全地破壞,雖然后來傷口全愈,但因受損過于嚴重,再也不能像從前那樣靈活巧妙,凝視著我的右手,舊痕依舊累累,丑陋得難以入眼,它在昭示著什么,是愛錯一個人的悲哀嗎? 灰姑娘果然不是人人都能做,旁人仰慕與欽羨的背后,是沉重的代價與付出。 對于我而言,此間種種,更像是一場鬧劇,只是自己的自不量力,戲還沒有開演就已被三震出局,趕出劇外??磥?,想做灰姑娘,我仍是實力不夠。 綠兒張嘴,表情有絲尷尬,那是說錯話的懊悔。 我將衣服遞給了她,“繡好了,這下她出嫁時的嫁衣不愁了?!?/br> 綠兒歡天喜地接過,溜了出去。 綠兒并不是我的貼身侍女,或者說,一個冷宮女人是不配有任何貼身侍女的,她只是這個冷宮之中打雜侍女的一員,負責平日的衣物換洗與飲食打點,偶有一日,看到了我正在做雙面繡,欣喜若狂,將她meimei的一件舊衣拿來,請求我幫助縫制嫁衣,我當然欣然接過,又有事情可以打發時間,何樂而不為呢? 第四十一章 冷 宮(二) 冷宮中的女子,往往寂寞孤清,精神無所寄托,所以古今多少女子,都因此而發瘋。于是,不知從何時起,我便重新拾起了兒時的愛好,擠滿了自己的時間,一針一線地又開始了童年時的美夢,同時有意識地訓練了左手,讓它來代替我現在連稍重一點的東西都提不起的右手。 起初,我左手拙笨,針扎到了手上,血花點點,可我仍然勁頭十足,做得興致盎然,什么都不再多想,不再多慮,不再傷心,既然死也死不了,回也回不去,不如既來之,則安之,安心過自己的日子算了。 那天,我剛割脈不久,便不知被誰立刻發現了,迅速打開了牢房,幾個人手忙腳亂地將我抬了出來,叫來了御醫,慌成一團,又是止血,又是上藥,幾個醫女為我縫針止痛,額頭上的汗珠大顆地滴落,那個時候,我仍是第一王妃吧,他們的緊張與慌亂,我能理解。 無聊地躺在床上,繡完了嫁衣,突然發覺無事可做了,閉上了眼,腦子里居然又出現了他,甩甩頭發,心中仍然是痛。 “夫人,維納大人來了?!本G兒又進來了。 云非維納被獲準每個月可見我一次。 “看來你過得還不錯,氣色很好啊?!彼墓纷炖镉肋h吐不出象牙來。 “謝謝,”我站離他遠遠,“流水怎么樣了?” “她,”他努力地回想,“小產了吧?” “什么?”我失聲,明明快生了怎么又小產了?沖過去搖晃他的肩膀,“你這個無恥的混蛋,”他躲開,“瘋子,她小產關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做的?!?/br> “不是你又是誰?不是你親自做的也是與你脫不了關系?!?/br> 他移到了一個安全地帶,整了整長衣,“別說不是我做的,就算是我做的,你又能把我怎么樣?” “沒什么,”我平靜了下來,“只是,有一天,你一定會后悔?!?/br> 他來了興致,“哦?那我倒想看看我到時會怎么后悔?!?/br> 我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轉過了頭,不屑于理會他。 “meimei,不要生氣了,”他嘻笑著走來,“我們家族馬上就要有一件喜事了,你應該高興才對?!?/br> “關我什么事,”我冷笑,“你們家族是喜是哀和我毫無關系?!?/br> 他沒有生氣,但眼神里透著玩味,饒有興致,“你聽了一定會高興,因為,你的小meimei云非蕾蕾將要嫁給國君做第七王妃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