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不明白
【折疊回廊內僅存一名倖存者,出畫通道生成?!?/br> 程易和了結過去的自己后,出口就生成在他旁邊。他帶著瓊的尸體出了畫,就看到所有人以宿桑為首,參差不齊的站在畫前等他。這段時間不知發生什么事,眾人間的氣氛很是詭異。 宿桑笑著朝他走來:「歡迎回來?!?/br> 在宿桑身后,已經成了厄娃的向魚懷里抱著血淋淋的心肝。 白子還活著,不過被花花用藤蔓挾持,這才會和他們站在一塊。 顧如面色蒼白,她明明是這群里唯一正常的人,此時卻反倒像個異類。 程易和心情有些復雜,他看著宿桑,還有在他身后的向魚。瓊沒理由騙他,宿桑真的有先聯絡過這些銹,也知道他和瓊只有一人會從畫里出來。 他現在好累,渾身是傷,沒有力氣猜測宿桑的心思。 他答應過小易和,出畫后不會跟宿桑賭氣。但程易和實在好想問宿?!孟胫?,宿桑有沒有想過,如果今天出畫的人不是他呢? 大概是宿??此男θ葸^于僵硬,才會輕聲問:「你在生氣嗎?」 「沒有?!钩桃缀头瓷湫缘卮?,他驀的一愣,緩緩垂首自嘲:「??我惹你這么多次,剛好而已?!?/br> 宿桑睜著珀瞳看他:「是你說過你會贏的?!?/br> 「我是相信你?!顾f。 那一瞬間,程易和覺得宿桑大概對他有點失望。 但宿桑只是看著他,眼神靜如深潭,嘴角有微微勾起的弧度。 在程易和印象里,會這樣笑的宿桑,多半心情都不太美好。 他猜自己早就被那笑容制約:「宿桑,你不要生氣?!?/br> 程易和想,自己是太累了,才會連為什么要道歉都不知道。 他好累,真的好累。眼中的宿桑裂成了層層疊疊的幻影,有水蛭從他血管里破繭而出。水蛭不會結蛹。但牠變成蛾了,牠們都變成蛾了,撲撲拍翅,將宿桑整個淹沒。頭好暈,好累,累?? 「你怎么凈講都是講這句話?!顾奚V浪F在意識不清,才會胡言亂語。 他憋住笑,上前扶住站不穩的程易和,讓他能安心靠上自己肩窩。 宿桑語氣罕見的溫柔,以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的音量說:「你回來了,守約了。過去的就一筆勾銷,我也沒在生你的氣了?!?/br> 「睡吧。你得養好精神,我們才有機會贏神?!?/br> 程易和沒聽清宿桑說的最后這句話。 他眼里的蛾破蛹重生,灰翅灑落鱗粉。飛蛾佔據宿桑身軀,只留下一張嘴,在他耳邊傾訴魔鬼的話語:「好喜歡,我好喜歡——程易和,少了半魂,你的身體就是我的了——」 程易和昏迷前發覺,剛剛在他耳邊說話的,好像是無怨的聲音。 宿桑見程易和失去意識后呼吸依舊紊亂,也知道是什么在搞鬼。他的手覆上懷中人后頸,語調毫無起伏的低語:「你最好是安份點?!?/br> 他將人溫擁入懷,虎口卻越掐越緊:「別得寸進尺?!?/br> 程易和握著無怨的手心微不可見的一縮。過不久,等他吸吐轉緩,宿桑就將人遞給了花花。 花花接過程易和,靜了幾秒,忽然往宿桑身上揮了條藤蔓。 宿桑似是早有預料,他后退一步,彎腰閃避。同時動作的還有向魚,她擋下顧如甩來的流星鎚。程易和的暈厥是壓垮平和假象的最后一根稻草,宿桑也知道,總是會走到這步的。 他嘆氣,早猜到白子不會妥協:「你拒絕和我合作,還是選擇跟她們說了?!?/br> 在程易和把瓊引走后,面對白子的就只有花花和顧如。程易和在場時,白子不管說什么,她們一定都不會信。但若他們隊長不在,白子有辦法讓顧如聽進她的想法。 她要說的話很簡單:「你哥、是、宿桑害死的?!?/br> 白子說,她愿意束手就擒,只要邪物收容處的人答應她一個條件:「幫我殺了、宿桑?!?/br> 花花和顧如不是會因為白子三言兩語就動搖的人,但白子押上性命立了約定,證明自己說言不虛。證據就在眼前,花花內心卻掙扎著不想相信,她明明,和宿桑也沒多少交情。 花花堅持要聽宿桑自己解釋。 「宿桑?!够ɑㄊ栈靥俾?,聲音很小聲。她抬頭看向宿桑:「你是在利用我們嗎?」 花花幾乎不敢直視宿桑那張與神過于相似的面孔,但她還是鼓起勇氣問了。 宿桑垂眸看她,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否認。 他只說,他出畫后就想起來了。他會出現在七四樓,確實是有想許的愿望。 為了拿到禁果,取得祈愿資格,他后祭不會放水。 宿桑一手拖著瓊的尸體,沉默后說:「前祭時限要到了,沒按時完成,對我們都不好?!?/br> 花花低下頭,她想不明白。不明白隊長覺得宿桑哪里好,不明白宿桑的做法,更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覺得有點難過。她總覺得,她好像在宿桑身上看到當初的自己,那個孤身倒臥血泊,只能聽命于神的提議的自己。 花花沒有程易和的頭腦,想不明白那么多事。她只問,那后祭時,我們就是敵人了嗎? 宿桑說對。 他非常平靜,好似一切本就會是如此。 一切都過于平靜了,像場可笑的惡夢。 但他們都太疲倦,以致于誰也不想打破這偽裝的平靜。宿桑和他們說,前祭結束前,他不會再有多馀的動作?;ɑc頭,她們決議,就這樣相安無事到前祭結束。 唯一反對的只有白子。 她不斷重復,不能讓宿桑完成前祭,但花花已經不想聽了。 她捆住白子,讓宿桑和向魚去完成前祭的最后步驟,自己則和顧如守著昏迷的程易和。 顧如看宿桑在逆十字前忙碌,眼神渙散。 良久,她輕聲問:「花花,我不懂。宿桑為什么要這樣呢?」 「我大概永遠不會懂這個人。曾經,我好像在他身上看到人的一面,現在卻又覺得,那只是我的錯覺而已?!?/br> 她窩在墻邊,縮起腿,將臉埋進兩膝之間,聲音悶悶的:「或許我也不懂隊長,他也不曾跟我們講過心事。到頭來,我們這段時間的相處,誰也不了解誰?!?/br> 她沒抬起頭,鼻音變得更重了:「花花,我好想我哥?!?/br> 「他還在的時候,我就只要相信他就好?!?/br> 花花頭靠在墻上,她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人,他們隊里,向來都是程易和負責這件事。 她無聲的想,隊長什么時候才會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