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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劇烈的變化眨眼就過,像極了一場夢。 一個模糊的殘影晃過,鄭襄元眨眨眼睛。 柔軟的眼睫搧著某樣東西,下一秒就聽聞一道軟糯的嗓音。 「襄元?!?/br> 她愣了一會兒,清醒。 天色很暗,雨水嘩啦啦,趙雅呈拿著一把傘,手腕扭轉向她,傘面傾斜,他的肩上因此全是水珠,黑色的短發溼轆轆地黏在額際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撐著傘,使得雙眼多了一片陰霾,黑駿駿的附著在她身上。 鄭襄元呆呆地仰著腦袋看他。 回來了。 同一條馬路,同樣的車水馬龍,不一樣的是糟糕的天氣,還有身旁的人。 為什么又這樣? 這次待在那的時間明顯比上回縮短很多? 難不成穿越的時長,就是她證明一遍時間公式所需要的時間嗎?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呆滯了,趙雅呈伸手,撩開她的瀏海,細緻疏理到她的耳后,一下一下,很是有耐心。 如此舉動,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鄭襄元因此知道,趙雅呈的狀態不是很好。 并不好,即便他神態平常,毫無異狀,可指尖的動作太細緻了,彷若她是一樣易碎品,他不得不的戒慎恐懼,視線半點不好離開。 她于是也不想糾結為何他此刻會出現在這里了。 她覆住他拿著傘柄的手,把整個傘面擺正,往他靠了一步,這樣雨傘就能順利遮住他倆,最后拿下他放在她耳際的手,好好握著。 空間有限,她幾乎是靠在他的耳邊,以一種安撫的語調,配著滂沱大雨,說,「雅呈,我們回家?!?/br> 回、家。 溼氣渲染,欄柵燈光,趙雅呈靜靜地瞧著她,不動聲色地回握她的手,緊緊的,牢牢的。 十指交纏,一拉一扯,一塊兒走在回家的路上,無奈兩人步伐從來不一致,所以走得磕磕絆絆的,就像很小的時候,放學時總要排路隊,一群人吵吵嚷嚷,大喊著誰又踩到誰,誰又推到誰。 即便在群體之中,每個人,依舊守著自己的時區。 那時候,趙雅呈總是看著鄭襄元的背影,看著她樂呵說笑,看著她趾高氣昂,看著她像個小斗士,永遠充滿勇氣,永遠堅毅不屈。 而他只能小小的、軟弱的縮在她身后,唯唯諾諾,半點骨氣也沒有,不管何時回想起那會兒,他都覺得相當的失敗,難以入目。 暗戀是這樣的,一開始會很痛苦,后來會更痛苦,再后來,就沒有感覺了。 這些年,為了扭轉這樣的僵局,他幾乎是鞠躬盡瘁,咬著一口氣身心俱疲,盼著等著,好不容易捱到眼前這人的背影小了,身姿也單薄了,再沒有從前的高傲倔強了。 可為什么呢?為什么即便是現在的他,在她面前,依舊如從前那般的無計可施,那般的徬徨無助呢? 堆疊著時間帶來的氣象,為什么,得不到任何的改變呢? 趙雅呈不由垂下眼眸。 回家嗎?當然好。 可問題是,他們的家,他們的歸處,一樣嗎? * 大雨中兩人共撐一把傘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狼狽至極。 鄭襄元的鞋子成了盛水的小船,褲子全全落難,沒有半點幸免,她推開租屋處的門,凌亂地踩在陽臺上,把傘晾好把溼掉的外衫全數脫掉,匆忙之馀不忘提醒身旁的人鞋子得塞幾張報紙吸水。 無奈頭一轉,備用的報紙全數用完,冬天的雨季最是煩人,她只能嘆一口氣,保持耐心,推門進室內找。 一推開落地窗,室內的暖氣撲面而來,不料渾身發寒的背部也有股熱源隨之貼上。 意識到那是什么,鄭襄元身子微僵,不敢動了。 趙雅呈從她身后環抱住她的腰,腦袋軟軟地靠在她的頸窩,發絲掃過她的脖子,有些癢,雨水淋過的身子很冷,他這么靠著卻生出一股暖意。 這樣的趙雅呈壓根兒沒有平日指揮若定的模樣,此刻的他活像一隻狂風暴雨中被狠心拋棄的流浪狗,鄭襄元再怎么固作鎮定,也止不了心中的柔軟。 她只能呼出一口氣,抬手揉了揉他溼答答的頭發,「你這樣會感冒的?!?/br> 他搖搖頭,虛軟無力地道,「襄元,你有沒有什么話想對我說?」 理性上,鄭襄元應該把這樣的反應接在她被他前女友找碴,熟知她脾性的他只能做最壞的打算。 可感性上,不知道為何,沒有半點道理,她就是覺得他,知道。 知道誰是卓更甫,知道她經歷了什么奇異事件,知道她現在,想干什么。 否則,他怎么可能把這些年歴練出的堅張一股腦兒地扔開,變得跟小時候一樣的脆弱,一樣的膽小,一樣的,不知所措。 可這樣的猜測又是多么的沒道理,漏洞百出,譬如,如果他真的知道,又是從哪里知道的? 鄭襄元只能咬咬牙根,甩掉謊謬的猜測,平心靜氣地撥開他的手,趙雅呈卻難得不順從,不僅不松開,還摟得更用力。 她扳不開,于是嘆氣,「雅呈,讓我看看你?!?/br> 感覺身后的人有些猶豫,她只能再三保証,「我不會跑的,真的?!?/br> 這下他終于松手,鄭襄元順勢把他拉進屋內,再打開距離最近的茶幾夜電燈開關,不過眨眼,趙雅呈那張如死灰般的面容便印進她眼里。 黯淡素白,低沉萎靡。 她不由有些心疼,討好地捧著他的臉,「怎么回事呀?」 他卻在這種時候異常固執,「是我先問的,你得先回答?!?/br> 為什么要這么傻呢? 她來說的話,肯定不是他想聽到的啊。 她不由垂下腦袋,額頭靠在他的肩上,身體很涼,這樣靠著溫暖些。 片刻,才按捺著嗓音開口,「什么都可以嗎?」 「什么都可以?!?/br> 「你不會生氣?」 「不會?!?/br> 「不能反悔?!?/br> 「好?!?/br> 「那你告訴我,你會跟趙阿姨吵架嗎?」 這問題似乎有些超出預料。 他頓了頓,到底誠實以待,「有時候,會?!?/br> 「趙阿姨這么掛心你,你還跟她吵?!?/br> 雖然是預期中的答案,但聽了還是莫名覺得有些好笑。 她隨口再問,「為了什么?」 沒有回應。 她于是瞧他一眼,催促,「你說什么都可以的?!?/br> 趙雅呈只能嘆氣,「……大多時候是因為你?!?/br> 這樣啊,想來也是。 趙雅呈這種性子,大概很難跟什么人有紛爭,這傢伙卻把難得固執的額度全發揮在她身上,連她有時候都覺得何必如此。 至于因為她的哪一點吵架……不重要,反正趙阿姨眼中,乖巧聽話的兒子這樣難溝通,歸根究柢,她就是原罪。 這樣來看,她果然很累贅嘛。 鄭襄元不由微微一笑,「可是,雅呈,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跟我媽吵過架,一次也沒有,連頂嘴的機會也沒有,我從來都沒有機會能跟她好好說話?!?/br> 「我總是很羨慕你,有mama,有關心你的人,你從來都不需要擔心受怕,就算受傷了,也知道該去哪里,最安全?!?/br> 「如果能讓我選,拿什么換都可以,我就想要她活得久一點,無病無痛,永遠朝氣蓬勃?!?/br> 扣在腰上的力道似乎緊了些,他的耳鬢掃過她的,無聲無息地溫暖包覆。 「襄元我──」 「你看,我的愿望,你壓根兒不需要努力就能擁有,你要好好珍惜,真不應該跟她吵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