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琴聲與群鼠-5
「我剛聽老師說,蔣知妤昨天又是最后一個回家的?!?/br> 「我mama早就跟我說她們家一定有問題?!?/br> ——你亂說!我們家才沒有問題。 「聽說她爸爸mama離婚了?!?/br> 「離婚?那什么呀?」 「我mama說那表示爸爸mama都不回家了。她是沒有爸爸mama的小孩?!?/br> 「啊??所以是她爸爸mama都不要她喔?」 ——不是!才沒有!我爸爸mama都很愛我! 「是喔?那為什么他們都不來接你?」 ——沒有!我爸爸mama才不是不來接我! 「唉唷,你好吵喔!而且每次講一講就開始哭。我mama都說家里不需要會哭鬧的小孩。一定是這樣你爸爸mama才不要你?!?/br> 身后一陣白光閃滅,蔣知妤驀地回神,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回到小木屋,屈膝而坐將整個身子埋進單人座沙發里。她伸手抱住胸前膝頭,將下巴抵在了交盤于膝蓋上頭的雙臂,思索剛才發生的事情。 竟然有這么巧的事情,現在有個女孩跟自己有著相同的乳名與緣由,而爸媽也在小孩六歲的時候決定離婚?而且那男人笑起來的那瞬間……她竟然會覺得對方跟爸爸有點像,只是年輕個十歲以上,精神比較委靡,體態也更瘦骨嶙峋許多。 她試圖回想幼時爸媽離婚前的記憶。 即使爸媽的面容身形早已剩下模糊的輪廓,但她清楚記得mama從某個時間點開始,每個週六早上都不再陪她去公園玩,而是會早早出門、直到中午才會回來,每次她詢問爸媽時總會得到不同的答案,甚至有時候兩人的答案還會不一樣。 之后,她曾無數次在半夜被爭執聲驚醒,悄悄下床躲在門縫邊窺探外頭,見mama轉身走進他們房間的背影,而爸爸隨后熄燈進房前,總得吃廚房木柜最上層深處里的「糖果」——至少當時她問爸爸時,一定會得到同樣的解釋,直到后來上學看得懂新聞上的字幕時,她才知道那并不是什么糖果。 或許是太多相似之處,當回憶追溯到爸媽向她坦白離婚的前夕,原先只隱約殘有爸爸獨自進房跟她說了一番話的模糊印象,如今那些話不受控地與剛才那名中年男人的話疊合。 為了避免回憶被繼續污染而產生虛假記憶,蔣知妤決定轉移注意力到那名穿戴斗篷與面具的人身上。 寬大到無從分辨性別的衣袍,說話時的嗓音也似乎經過處理,總帶有一種音響喇叭被布料掩蓋住的悶塞感。不過足足高出她一顆頭的身高,與按壓小提琴琴弦時露出衣袖的手卻是騙不了人的,那人八成是名男性。 「疑似男性」、「琴聲控制鼠群的巡隊能力」,除此之外,蔣知妤毫無其他線索,但對方之前曾經透過能力跟蹤她,剛才開口勸她放棄攻擊的話語里也洩漏出已經觀察她許久,而且最令人在意的是,他還知道某些連奧蘿拉都不知道的事情。 ——如果我跟你說,有殺害人們以外的方法可以讓他們脫離影木鎮,你相信嗎? 他成功展示確實有以巡隊能力殺人以外的救人方式。 蔣知妤再也坐不住,起身走到窗邊。屋外依然沒有任何動靜。她腹中積滿疑問想問奧蘿拉,斗篷男人的身分、驅逐陷入幻境人們的方式,還有她與那名中年男人家庭如此高的巧合。 「有沒有哪里會有資料……」 她驀地想起原先散落滿室的紙張,那上頭記錄著巡隊遭遇的罕見影木人偶案例,或許其他紙頁會有其他資訊。 蔣知妤轉身離開窗邊,快步走到書柜前,找到那個被她充當臨時收納的書盒子再拿著盒子移步到餐桌邊,一股腦兒將里頭所有東西傾倒出來。 這時她留心到盒子底部貼著一張尋常的便利貼,上頭以圓潤稚嫩的字體寫道: 雖然不知道你心情不好的確切原因,只知道你總是習慣獨自處理所有事情,但我真的很想幫上你的忙。既然你不愿跟我們說,或許可以嘗試寫日記。每當我心情不好時,總會寫日記抒發心情,不知道為什么寫一寫心情就會變好了。 這個書盒子與里面的信紙是送給你的,希望能幫上你的忙。 便條紙最底下的屬名被撕掉了,因此蔣知妤無法確認留下字條的人究竟是誰,只能猜測或許是某個人遺留在影木鎮的物品。 于是她暫時放棄追查留下書盒與字條的人的身分,翻閱起那些紙張。這時她發現最上面、理論上也是書盒里保存在最底層的紙張們,除了上下兩端微微蜷起,本身基本上平坦,保存狀況的相當完好,像是本來就已經妥善收納在盒子里,與那些原先散落在小屋里的皺巴巴紙張截然不同。 蔣知妤很快將那些平整的紙張區分出來,隨后整疊紙翻正到寫有文字的那邊。她捻起最上層、也就是最后放進盒子里的那張,逕自讀了起來。 「『對著陰影許愿吧,若你的愿望不曾被傾聽。幸運的話,影木鎮會回應你,開啟通道引領你找到實現愿望的果實?!弧?/br> 第一段與之前網路討論區的文章似曾相似,但隨著往下繼續閱讀,她卻越看越困惑。 「每次目送人們離開時,我的腦海里總浮現這段話,彷彿很早之前我也曾在外地聽過這則傳說。如今想起這段話時,更耐人尋味的是,在傳聞里的小鎮生活了這么多年,我竟然難以回答這段話哪些不是真的?」 這兩段話讀起來像是隨手寫下的心情日記,然而寫下這段話的人,究竟是什么以身份立場寫下的?這樣一份心情日記又為什么會收存在巡隊的集合小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