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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出遇故人,嚴千帆的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我一直想聯絡你出來吃一頓飯,然后親自把喜帖交到你手上,但婚禮的事情太多,總是找不到時間?!箛狼Х哪抗夂笠?,落在季桓生身上,「這位是你的男朋友嗎?」 「我們不是……」 「是的,他叫季桓生?!?/br> 在一瞬的慌亂之后賀鈴快速重整好心情,恢復如常微笑,聲音平靜得聽不出喜怒,讓季桓生更加摸不清她意欲為何,被陌生人誤會倒可一笑置之,可這位女士看上去與賀鈴十分親密,不澄清恐怕后患無窮。 但是賀鈴并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我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嚴千帆,是之前去聯合診所看病的時候認識的。我記得是去年的事?」 「對,去年。說來有點不好意思,那時后我因為吃壞肚子去掛腸胃科,看到賀鈴手上拿著我想喝很久的新飲料,忍不住跟她搭話,聊了幾句后發現我們都很喜歡甜食,關注的店也很相似,感覺會很合得來就加上了聯系方式?!?/br> 賀鈴四下張望,「話說,你是跟你未婚夫一起來的嗎?怎么沒看到人?」 「我剛剛拜託他去幫我買橙汁,因為距離有點遠我就沒有一起去?!?/br> 「橙汁?你明明特別愛喝甜的東西怎么會喝那個?換口味了呀?!官R鈴回憶曾見過嚴千帆買過的飲料,列舉可可棉花糖奶茶、蜂蜜乳霜拿鐵等聽起來就很膩人的東西來取笑嚴千帆。 「哼,還說我,你自己不也很喜歡?!箛狼Х桓适救?。話畢,她靈光一閃,想到絕佳妙計似地拍了下手,「既然是你男朋友,那你們倆就一起來參加婚禮吧?!?/br> 賀鈴看穿了她的心思,「就這么怕我不去?」 「當然啊,因為你一直沒有答應我,我在猜可能是我們交友圈沒有重疊,你只有一個人來會尷尬,但是這么重要的日子,還是希望你能來?!箛狼Х罩R鈴的雙手,神情誠懇。 「放心,我會去的?!?/br> 「真的嗎!你答應了?」 「嗯,真的,你有時間再聯絡我,雖然不能開單身派對,但可以在你成為人妻之前吃個飯?!?/br> 「好,就這么說定了!」 「那么,我們還在參加活動,就先不跟你聊了?!官R鈴晃了晃手里的集章手冊。 別過嚴千帆,賀鈴抓起季桓生的手連拖帶跩地把他拉離現場,季桓生從她的步速隱約感覺到她的著急不安,與其說是與友人道別,更像是從嚴千帆那里逃走。 一路直奔企鵝館,強烈的空調似挾冰帶雪將她的急躁冷卻,她調整好呼吸,語帶歉意:「對不起,我怕我們來不及完成任務?!?/br> 「別擔心,時間還早?!辜净干鷮捨康?。他知道集章任務只是賀鈴的藉口,但她既然不愿多談他便不想勉強,只是心里仍忍不住猜測造成賀鈴對嚴千帆態度有異的原因。 腦海里回放剛才兩人的對話,一個大膽的想法驀然浮上心頭——賀鈴暗戀的對象正巧是嚴千帆的未婚夫,如此一來,賀鈴特意問起嚴千帆的未婚夫去哪,以及猶豫是否參加婚禮都能說得通了。 季桓生得出如此結論,內心世界頓時炸成千束煙花,不僅為賀鈴坎坷情路心痛不已,也為她剛見過情敵卻仍泰然自若的堅強感到觸動。 不過事實若真是如此,那讓嚴千帆誤會他們的關係豈不是不妙?雖然那個男人即將結婚了,但被喜歡的人誤會賀鈴肯定不好受。 腦內剛演完一齣虐戀情深的季桓生開門見山問道:「賀鈴,我們要不要回去跟你的朋友解釋一下?」 正往手冊上蓋章的賀鈴疑惑反問:「解釋什么?」 「就,我們并不是她想的那種關係,要是她告訴了她未婚夫怎么辦?」 賀鈴抬眼看了過來,「她說了沒關係呀,反正你之后也要跟我一起……」 話語至此突兀地停頓,半秒后賀鈴才又接續未完的話,彷彿一瞬的沉默不曾存在,滿心憂慮的季桓生亦沒有捕捉到她眼底一閃即逝的沉鬱。 「你會跟我一起參加婚禮,到時候她未婚夫也會知道。啊,還是你會介意?如果是這樣我會跟千帆說清楚的?!?/br> 聽出她的失落,季桓生趕緊補充,「不是那樣的,我只是覺得你可能不希望被你朋友的未婚夫誤會?!?/br> 「等等,我先確認一下,你怎么會覺得我跟千帆的未婚夫有關係?我猜你可能有什么地方搞錯了?!?/br> 季桓生支吾了會兒才將自己的思路坦白,結果惹來賀鈴一陣笑。知道自己多半是猜錯了,他立刻漲紅臉,背過身去不愿面對,順走賀鈴手里的手冊逕自解題,邁步往下一個目標去。 等賀鈴終于笑夠了、能夠正常說話時,他們已經珊瑚區的場館里了,各色珊瑚好似繁花盛開,五彩斑斕的投影燈在腳下開了一株株珊瑚,玻璃水箱內外皆是美不勝收。 賀鈴眼尖先發現印章擺放處,便替季桓生指了路,一面看著他用印一面笑意淺淺道:「你是不是跟在常檢身邊久了被他傳染了自帶一座歌劇院的性子?我和千帆就小聊了五分鐘,你就想得那么多了?!?/br> 「我這不是擔心你難過嘛?!辜净干[小脾氣似地嘟噥。 「但你又怎么知道我有喜歡的人?」 「有一次你不是買了百合要送人嗎?看你的表情就覺得應該是有對象了?!顾牫鲑R鈴間接肯定有心儀對象,剛燃起的一點希望再度熄滅,蓋章時下手不禁重了些,讓珊瑚在手冊上比其他圖案的圓印更加清晰。 「那個確實是要送人的,但對方并不是我喜歡的人,而且我沒有傻到和一個沒好感的人單獨來這種地方?!?/br> 他轉頭一望,不知何時已來到身邊的賀鈴負手而立,投影燈在她淺色衣物上開滿色彩,各色光輝交錯于她沉黑眼底,明滅閃爍,璀璨如星。 季桓生怔在原地,拆解分析著剛進入腦回路的話,半晌,傻里傻氣地問了句:「你的意思是?」 「就是你認為的那個意思?!?/br> 這下他終于反應過來,才褪下去沒多久的血氣剎那捲土重來,吞噬了他的臉。他不可置信地以掌覆面,承受不住衝擊似地蹲下身,同時發出極為挫敗的低吼。 賀鈴也蹲了下來,朝他伸出手,笑問:「所以,你要坐實那個謊言嗎?」 心臟的鼓譟沉響與賀鈴的溫言笑語摒退了周遭聲音,萬物沉寂、世界陷落,只馀他二人凝望彼此。 掌心相觸的那一刻,季桓生終于鼓起勇氣直視賀鈴,她臉上綻放了他迄今不曾見過的喜悅,兩頰紅霞似錦,艷過彩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