厭世者
[梁哲瀚] 父親收押后果真無法見面,我去了幾次警局,查辦的憤怒鳥警每次都對我搖搖頭。 又過了幾周,銀行來電,告知我借貸的消息。 「痾……梁先生,十分抱歉,關于上次的房屋借貸,要跟您說聲抱歉了,」女專員語氣平淡,「因為您的房子已經遭到法院抵押,所以無法借款了?!?/br> 「你說什么……」 電話結束的下午,我才發現,我已經成了大北市無家可回的流浪生物。 近江舊公寓,我住了三十年的屋子,窄門口被貼上黃色封條,并用鐵鎖額外栓住。我站在家門口對著鐵鎖發呆,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樓梯間傳來腳步聲,兩三個男人的談話,越來越清楚,最后樓梯轉角露出三個人頭。 「這間屋子舊了些,但還算沒什么問題?!?/br> 「算是這帶公寓有少見有窗戶的,要下手要快了,不少人來詢問過?!?/br> 「這間有比較好嗎?但我覺得對面那間好像比較賺頭?!?/br> 露出頭的,先是個陌生男人,后面跟著的,是有一面之緣的房仲業務祥東,最后出現的,是曾經要賣我公園旁夢想之家的張先生。 站在跟我同水平面的三個男人,見到我時露出疑惑的表情。 「請問,你也是來看法拍屋的嗎?」 「不是?!刮蚁乱庾R退后一步。 張先生瞥了我一眼,沒有認出是我是曾經想跟他買房的人。 出現在我家門前的三人,沒有多馀的言語,而領頭看房男人,解開了我家的鎖扣,讓家門敞開,我住的三十年的「家」被恣意參觀。他們談笑著,談論著各項家具,像在參觀一個展覽,品玩著一件藝術品,而非一個居住的地方。 「不好轉賣的話,也可以租人,但張先生……」介紹人一個停頓,「你也知道得近江一帶居民收入……」他低聲說。 「我懂我懂?!箯埾壬鷶[擺手。 「張先生是這方面的行家?!瓜闁|笑著說。 我轉身下樓,往一個連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前進。 有什么事情是值得笑的? 公司沒有人知道我發生了什么事,老闆只顧著每天追趕我的報告進度,還有訓斥我的動作緩慢。 發型像栗子狀的老闆,訓話時內容也像栗子頭端一樣尖銳。 「到底是要拖多久?非得要我拍桌子罵人你才會做快點嗎?」老闆口氣十分不悅,在他的小辦公室內。 「……」 「你可以不要整天一張臭臉嗎?」 「……」 「??!算了算了,下去下去,不想看到你,不想做乾脆離職算了……」老闆怒視我斥責道。 我轉身就要走時,又聽見他補了一句。 「奇怪,你是幾天沒洗澡了?怎么臭臭的?」 琴弦般的理智線,在溫雅英離開我之后,越斷越多,心中的陰影越來越大片,大片到我想直接逃離這個世界,而且逃離世界的衝動日加劇烈。 夏日的炎熱的傍晚,我游蕩在與雅英過去常散步的公園,看見公園旁的水龍頭,索性扭開龍頭,將頭朝下,一頭洗下去。 洗得掉身上的臭味,卻洗不掉那些惱人,又毫無意義的雜事。 忽然,頭頂上的水柱變成如瀑布般的淋下,我瞬間成了剛從游泳池爬出來的模樣。 「什么……」我退后一屁股坐在泥土地上。 一個熟悉的聲音說:「幫你洗乾凈一點?!?/br> 「你干嘛!」抹開視線前的水珠,我揚起怒氣問,并且終于從水滴間看見她。 林黛提著公園用的臟水桶,站在我面前看起來無所畏懼,扎起的馬尾隨著晚風飄盪,身邊是一名沒看過的中年男人,表情有點尷尬,站在稍遠的位置,像是想裝作陌生人,又不好意思直接走掉的模樣。 「有時間在這里裝可憐,不如好好去想一下怎么賺錢實在?!顾f。 「……」你這個惡魔。 「走吧?!顾龑ι磉叺哪腥苏f,然后舉步離去。 我坐在泥濘中好一會,擰乾上衣襯衫。 然后像扔棒球般的,把那球襯衫,扔上公園樹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