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浪漫至死(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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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杏梨到宿舍安頓下來就去圖書館找高老師,一路上,看見幾位回來學校參加暑假活動的學生又說又笑,熟悉的校服很青春洋溢。 圖書館里很安靜,只有一兩個學生在安靜地看書,她一眼就看到坐在柜檯后面的高老師。幾年不見,對方的面貌竟然沒什么變化,泛白的頭發梳得很整齊,衣著很樸素,就是那副帶鏈子的眼鏡給人很嚴肅的感覺。 「是杏梨嗎?」高老師抬頭笑了,皺紋堆成白茶花似的。 「高老師,好久不見?!古笭?。 李杏梨和幾年前的模樣變了不少,從前臉蛋白白圓圓的,有點嬰兒肥,現在瘦下來就變得更知性?!腹婚L大了,一整個人都不同?!古撕呛堑卮蛄恐?。 李杏梨不好意思地笑,掃了周圍一圈后問:「現在就您一個?」她記得從前還有一個外聘的助手負責處理一些雜務,同學們都會喊她「琳達姐」。 「琳達前兩年也走了,后來另一個教中文的新老師可以過來幫忙,我們倆輪流當值也顧得來?!?/br> 李杏梨看到圖書館新增了幾個書柜,全塞得滿滿的,「書多了好多??」 「沒辦法,我們都捨不得扔,結果不經不覺把這里堆成一個鳥窩?!垢呃蠋熜Φ郊绨蛞怀橐怀椋骸高@星期里面,你其中一個任務就是幫我們清一下這里的書,有些太舊或者有損壞的都得通通淘汰。這項工作就得交給你們年輕的去做,我們老的都會心疼,做起事來猶豫不決?!?/br> 李杏梨只管乾笑。 關于取捨的事,她也不是很擅長。 簡單地說明了一下圖書館的cao作后,兩人一起吃了頓午飯,高老師明天就會正式離職,食完飯就要去參加學校給她辦的一場小型歡送會。 「你也一起來吧,還能順便見見以前的老師?!垢呃蠋熜χ?。 李杏梨社恐心起,忙拒絕:「沒關係,圖書館也得有個人留下來看著,我之后幾天再去看看其他老師吧?!?/br> 「圖書館有當值的學生在,你如果下午想出去逛逛也可以?!估钚永嫣嵩缌艘惶爝^來,所以按理來說,今天是可以自由活動。女人又說:「你不回去看看父母嗎?」 「父母也不住這里,我以前和嬸嬸一起住?!估钚永嬉活D,說:「我回頭再去看看她?!?/br> 和高老師分別后,李杏梨并沒有立刻回去以前住的家。 她和嬸嬸沒什么感情,一起住了十多年都像個陌生人一樣。剛來時候,李杏梨特別怕她,因為只要做了令對方不滿意的事,對方就會一整天拉下一張臉,卻從不會指出她到底做錯了什么。 后來摸清了嬸嬸的喜好后,兩人倒是相安無事,每一天她煮什么她就吃什么,如果學校有通告的需要監護人簽名的話,她就會在臨睡前放在餐桌上,第二天要在吃早晨前收好。有幾回嬸嬸簽錯了地方,她就偷偷冒簽,然后下回貼個便利貼在需要簽署的地方,以防再次簽錯。 沒有人關心她的學業,也沒有人問她需要什么,連第一次來月經時,都是她一個人偷偷找老師。 至于她的父母,還在遙遠的地方很努力地賺錢、賺錢和賺錢。 這十多年來,李杏梨都覺得自己是一個人長大的,而林雅和梁日柯是她生命中的意外。 電話跳出訊息,「時日」的群組里傳來幾條連結,李杏梨點開,發現是前天的訪問文章。 其中一篇是以唐舒喬為主題的訪問,里面主要談及女模特臨時身體抱恙的意外,筆者態度很正面,從「時日stilltime」的命名到臨場應變能力都被評為「集機智與浪漫于一身的青年藝術團體」,評價極高。 「時日」群組開始討論起來,李杏梨很低調地發了個愛心后,另一邊的賴心荷私下又傳訊息給她,問了一堆事情,她全都避重就輕地回了一下,最后還是以「對不起」來結束。 獨自在球場逛了一下,看著足球隊的小男生滿身大汗地進行訓練,她覺得額頭也冒汗,于是趕緊躲回有冷氣的圖書館。值日的學生很乖,看見李杏梨也喊了聲「李老師」,倒是把她喊得有點害羞。 「你叫什么名字?」李杏梨很輕地問了一句,空無一人的圖書館靜靜浮著木質香氣。 那學生微微嚇了一跳,脫口而出:「老師,你聲音真好聽?!谷缓蟛胖噶酥感厍暗拿疲骸肝乙残绽?,叫李章進?!?/br> 李杏梨沒發現名牌,這時又一窘:「啊,章進你好?!?/br> 「老師,現在暑期通常都沒人回來,所以我現在正在包新書?!估钫逻M同學知道她剛來,所以很盡責地跟她報告。 「高老師好像說要淘汰一批舊書,那些書放在哪?」 「就是玻璃房里面的書?!估钫逻M走過兩步,指著安了玻璃房的活動室,里面至少有上千本書堆在一塊。 下午的陽光照在玻璃上,像琉璃一樣變幻出朦朧的色彩,光里塵埃降落在舊書上,封存著古老的魔法似的。梁日柯曾多次被邀請在這里舉行過活動,所以她向來覺得這間小小的透明房子是個神奇的地方。 「謝謝你?!?/br> 李杏梨走進去,輕輕關上玻璃門,然后拉來一張椅子坐下,從最近腳邊的一本泛黃的歷史書開始檢查。 李章進剛包好一本新書,忍不住探頭去看她,只見人大半個身子背向他,腰背微微彎著,不是坐得很直,柔順的發擋住了她的鼻子和唇,只露出一邊眼。 小而直的睫毛在眨啊眨,像一個在看故事的人,然而身子陷入光里,也像故事里的人。 林雅消失的前一天,也是「天臺界線」消失的同一天。 那天李杏梨剛買了冰棍,一邊吃一邊走回來,經過林雅家門前時看見幾個老人家在嘰哩咕嚕地聊天,不時還指指點點。這里附近老人多,夏天有事沒事都愛出來乘涼一下,和鄰居聊聊天。 這時,他們又抬了一下頭,枯木似的頸紋直面暴烈的陽光。 「??孩子??就皮??嗯危險??」糊成粥的音節從喉嚨冒出。 李杏梨咬了一下冰棍,往上看。 她猛然放開冰棍,又往后退了一步。 殘破的天臺垂了一雙腿,她看不清那個人的臉容,太陽的光芒正源源不絕地照進她的瞳孔。 「林雅?」她急促地喊了一聲,四周沒有人聽見。 那幾個老人已經走開,繼續坐在一旁聊天,平靜的巷子不時響起沙啞的笑聲。 「林雅!」她又喊了一聲,那幾個老人用奇異的目光看她。 李杏梨迅速跑回家,拿著冰棍一口氣跑上三樓。 嬸嬸家的三樓也有天臺,而且是完工的,她將身體擠在天臺的角落,想用盡一切辦法接近林雅??釤岬娘L像海浪撲來,她的頭發黏在雪棍上,一吹,重重地垂下。 「林——」李杏梨的喉嚨像被風塞住。 她不太敢。 平時的她不懂大聲說話。 緩緩伸出的一隻手,連風都抓不住,就這樣無依無靠地在半空中揮動。 斜對面的林雅并沒有發現她,一個人遙望著遠方的太陽,赤裸的腳丫子一晃一晃,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這里的老人沒有聽過「跳樓」和「自殺」這些詞,但李杏梨在課堂上和報紙上聽過,她不知道林雅到底發生什么事,也不知道她是一時興致要挑戰她們的約定,還是受了刺激而賭氣坐在危險的邊沿。 可是此時的林雅,似乎都沒有這些情緒。 她很安靜,甚至很美。 李杏梨愣愣地看著懸坐在天臺的女生,冰棍全部溶化,她虛握著木棍子,站在天臺的墻角看了很久。 林雅就在哪里一直坐,直到黃昏時,父母回來后才衝上天臺奮力把她拉回屋子里。林雅沒有絲毫的掙扎,那雙眼還在一直看,看太陽是怎樣變得溫柔起來,卻又慢慢沉末。 第二天林雅搬走了。 李杏梨買了雙份的冰棍回來時,才發現緊閉的窗子里的傢俱都不見了。 她流著一臉的淚,問旁邊的老人知不知道人去哪了? 他們的話依舊像熬糊了的粥一樣破爛。 「所以后來??你就再也沒見過她?」男生靜靜地把故事聽完,或許是事情過去太久,女生說得輕描淡寫,一字一句像混了白絮的藍天。 但他卻能想像出故事中的畫面是多么的刻骨銘心。 李杏梨偏了偏頭:「她應該是沒有再回來了,不過說不定他們也有回來過,只是我不知道?!?/br> 「那應該是沒有回來?!沽喝湛驴粗蚊鞯难垌?,直說:「如果她回來一定會找你?!?/br> 這句說中了李杏梨的心事,她垂下眼眸:「我也不知道?!?/br> 「你畫好了嗎?」梁日柯趁機轉移話題。 「畫好了?!估钚永婊剡^神來,才發覺話題跑遠了。兩人本來是在討論畫社的新成員,后來梁日柯記起她提過一個喜歡畫畫的jiejie,聊著聊著,就不知不覺把自己和林雅從相識到分開的經歷說了一遍。 梁日柯把椅子拉到她到旁邊,今天李杏梨學的是油畫,她說想畫小貓咪,他也沒辦法實際抓一隻來給她看,本來打算上網找了張圖片讓她模仿,結果女生竟然說想畫記憶中的貓咪。 是一隻三色貓,雖然技巧上還有很大的改善空間,但梁日柯看得出來她很用心在呈現貓咪的姿態和表情。 「是你養過的貓?」 「不是,說起來,這個也和林雅有關?!估钚永嫘α诵?,愧疚說:「有一天放學,我看到她一個人站在街尾,就跑了過去找她,結果原來她在喂貓,我喊她的聲音太大,貓咪就被我嚇跑了?!?/br> 地上的貓糧沒有被動過,那是林雅存了好久的錢,趁著學校旅行才到市區里買的。 當她看著身旁的女生露出失望的表情,只恨不得自己是個啞巴。 「那天回家,我還偷偷哭了一整晚?!估钚永嫫^對上梁日柯的視線,心一虛,說:「我平時不愛哭的?!?/br> 梁日柯笑開了,低頭沾染著畫筆,一邊幫她修飾一遍說:「難怪你這隻貓好像很害怕的樣子?!?/br> 「它當時應該超級害怕吧?!估钚永嫘÷曊f。 「說不定它后來有回來?!?/br> 大部分人都會這么想,認為錯過的總有一天會再相遇。 「我更希望林雅會回來?!辜澎o中,女生忽然冒出這一句。 「說不定將來你們??」 「但我想過很多次,就算我們將來有一天會再見,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剐∝堖潆s亂的毛瞬間被男生順整齊了,李杏梨視線落在他握著畫筆的手,虛空的指縫和堅挺的骨節,不知道將會創造出多少名作。她羨慕:「如果有一天你變成了有名的藝術家,我也不知道要不要跟你相認??至少,我不會跟別人說我曾經是你的學生?!?/br> 說完,她自顧自地笑了,以為自己講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 梁日柯大概聽明白她話中「二人將會漸行漸遠」的意思,淡淡地回應:「如果我沒有成為有名的藝術家呢?」 「怎么可能,你這么厲害一定會??」察覺到句子太功利,女生連忙解釋:「就算不成名也沒關係,誰會在意這些名利而疏遠你?」 梁日柯這才笑了。 「只要你不嫌棄?!乖谒男?,她輕輕吐了一句。 梁日柯以為她害怕自己嫌棄她的畫功,就說:「你已經進步很多,大學還有四年的時間,一定會進步更多?!?/br> 李杏梨以為自己聽錯,「以后??還能跟你學?」 梁日柯想了一下:「南圓和全藝都在a市,上課應該不困難?!?/br> 「但我不一定能考進南圓?!?/br> 「那我就去找你,反正我喜歡去不同地方寫生?!沽喝湛滦?。 李杏梨壓抑著心跳,慌亂地轉移目光,卻對上受驚逃跑的小貓咪。 【梁日柯:你現在在哪?】 ——啪嗒。 李杏梨被提示音嚇了一跳,一本陳舊的漫畫書從她大腿上滑落。 她拿起電話,猶豫了幾秒還是不想做個沒交代的人,于是打字回覆:「我已經安全到了清廣鎮?!?/br> 「你現在在清怡?」男生又傳來訊息。 「是?!?/br> 冷酷地留了一個字,李杏梨心虛地把電話關成靜音。剛要彎腰把漫畫書拾起,卻看見一個小尖從書頁間露了出來。 她輕輕抽出,是一封信。 李杏梨很好奇,想不到真有人會這么浪漫在書中夾信。大概信封長期夾在書里,所以才保存得很好,幾點黃斑并不妨礙雪白而泛著珠光封面的美,她左右翻了翻,連送件人和收件人的名字都沒寫。 奇怪的是信封封得好緊,應該沒有人打開過。 李杏梨遲疑片刻,慢慢地拆開信封,成為第一個閱覽者。 「親愛的xx???」 目光繼而往下,落在正文第一行。 血液彷彿在一瞬間凝結,李杏梨愣愣地看著那個熟悉而如今陌生的名字,戰慄遍佈全身。 ——「你好,我是林雅?!惯@是我第一句對你說的話 ——但你并不知道,這是我練習了一百三十二次后才能流利說出的句子 李章進正在包最后一本書時,聽到有腳步生在門口響起,以為有同學要回來還書,于是連忙放下手上的事情,跑了過去。 「咦?」他看著門邊的年輕男子,有些反應不過來。 梁日柯微微喘氣,眼光飛快地打量了偌大的圖書館,沒人。 剛要在再走近幾步檢查時,有人攔在他身前。 「??你找誰?」李章進很警惕,心想學校的防衛何時變得這么松懈,連陌生人都能隨意進來。 「請問高老師在嗎?」 李章進這才松了一口氣,回復禮貌:「高老師要晚點才回來,你找她有什么事嗎?」 梁日柯也冷靜下來,問:「替高老師的臨時圖書管理員來了嗎?」 男生想了下,才「啊」道:「你說李老師?」 梁日柯聽他叫得那么熟絡,不由微愣。 「她就在玻璃房里面,剛到就幫忙收拾舊書呢。我去幫你叫她??」 梁日柯順著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微微側身,果然看到一個女生坐在里面?!覆挥?,你留在外面就好?!?/br> 李章進:??? 梁日柯走進玻璃房時,看見里頭的女生正看著窗景出神,手不自覺停在玻璃門扶手。 從a市趕來的一路上,他想了滿腹的開場白,然而想得越多,此時反而不知該說哪一句才好。最后站得太久,反倒被里面的人先發現他。 李杏梨一轉頭,愣愣地看著站在門外的人。 梁日柯拉門而進,然后關上。 「你怎么??在這里?」 「我想和你說說話?!鼓猩f得平淡,李杏梨卻聽到心頭一跳。 只因為她沒接他的電話,他就趕到她面前來。 李杏梨看到他一身輕便的運動套裝,額頭和頸脖全是汗,明顯離開得很匆忙。她微微點頭,「好啊,我們說說話?!?/br> 梁日柯對她坦然的模樣出乎意料,直至瞧見她眼角的紅,才遲疑地問:「你哭了?」 李杏梨揉揉眼睛,小聲澄清:「不是因為你才哭?!?/br> 他走過去,緩緩拉起她的手,女生順勢陷入他的懷抱。 男生的熱氣還在,一陣一陣地烘著她的臉蛋。 「梁日柯?!?/br> 「嗯?!?/br> 「謝謝你來??」 「怎么又哭了?」 「這一回才是因你而哭?!?/br> 「??那我該怎么辦才好?」 「我剛看了一封信,其中有幾句句子??我想念給你聽,好不好?」 「你念,我都聽?!?/br> ——如果浪漫致死 ——那就讓我這個卑微的生命體 ——從喜歡上你的一刻開始,浪漫至死 ——林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