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月色與謊言(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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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w??」陳薇兒湊到朱清儀和李杏梨的耳邊說:「剛剛梁日柯真的好帥?!?/br> 近期學校的活動一波接一波,此時此刻,班上所有同學圍成一個圈,正討論著關于才藝比賽的事。 說到才藝,班上的代表人物非梁日柯莫屬,于是班委希望他能表演畫畫,至于畫什么都不重要,只需要在限定時間內完成一幅作品。 「我覺得這項表演不適合?!谷欢环昼娗?,男生拿過麥克風發表自己的意見。 所有人沒想過,一向隨和的梁日柯會如此直接了當地拒絕。 「怎么會不適合,你人一出來就是全場矚目??」其中一個女班委不愿意放過他:「大家都愛看你,梁日柯你別這么掃興吧?!?/br> 討論漸漸變成情緒勒索,男生的聲音依舊平靜:「與其進行得這么勉強,不如把機會留給其他人,我知道有很多同學也想表演,他們比我更值得上臺?!乖捯怀隹?,那女班委有點受傷,然而更多同學心存感激。 李杏梨順著陳薇兒的目光望去,遠處的梁日柯已回復往日那安靜的模樣。不久前班導把所有人的座位換了一輪,陳薇兒和朱清儀分開了,而她和梁日柯也分開了,自此兩人幾乎零交流,偶爾對視時才會點點頭。 「梁日柯他一直是個坦率的人?!怪烨鍍x評道。 陳薇兒嗅到不對勁的味道,jian笑:「怎么開始稱讚人家了?難道你跟他假戲真做?」 朱清儀臉一紅,皺眉:「什么跟什么呀??」 梁日柯的小插曲結束后,之后的節目都進行得很順利,終于來到最后一個項目——跳舞,全場女孩子開始蠢蠢欲動。 「李杏梨,要不要一起?」陳薇兒朝她挑挑眉:「我和清儀打算參加?!?/br> 李杏梨搖頭,陳薇兒和朱清儀也清楚她的性格,并沒勉強她。 「最后機會!跳舞不限人數,男的女的都可以,大家趕緊報名!」班委興奮地拿著麥克風。 大多沒有特殊技能的同學都爭相報名,畢竟群舞的要求不太高,最重要是氣氛。最后一共有十個女生和五個男生參加,而班里除了幾個性格內向的同學沒有任何表演外,也就剩下梁日柯和李杏梨。 「李杏梨,你不參加嗎?」班委的聲音被麥克風放大,班里所有人看著李杏梨,班委繼續鼓勵她:「你聲音這么好聽,可以加入唱歌組喔,要不要考慮看看?」 李杏梨不像梁日柯那樣拒絕得這么坦率,只吞吞吐吐地說:「我唱歌不好聽,還是別參加好??」這話乍聽上去有些欲拒還迎的意思,于是班委沒打算放過她。 「沒關係,你就唱五句好了??三句?啊,一句也行!就上一上臺也好,志在參與嘛?!?/br> 李杏梨一臉為難,最后還是由陳薇兒幫她擋下:「你別搞她了,她有上臺恐懼癥,還沒開始唱就會暈倒?!?/br> 其他人笑了,班委也有好的下臺階。 班會結束后,朱清儀和其他幾個留下來的跳舞組學生討論選歌的事,李杏梨聽到他們打算選五首歌然后合併在一塊,她敏銳地聽見其中有王心凌的《睫毛彎彎》和《愛的天靈靈》,心里又冒起羨慕的感覺。 討論到一半,陳薇兒卻一個人跑走,找鐘勉學說了幾句話后又朝李杏梨跑來:「你今天放學有空嗎?梁日柯明天生日,但明天星期六,我們打算提早一天替他慶生,順便感謝他之前的幫忙?!巩嫯嫳荣惤Y束后,老師還找他們進行了各種分享和匯報,而這些準備工作,梁日柯都一個人承擔下了,雖然他好像很享受就是了。 一聽到梁日柯生日,李杏梨連忙點頭:「需要買蛋糕嗎?」 「鐘勉學買了,今天早上已經拜託袁老師放在冰箱里,待會兒畫社活動結束后,你就立馬進去拖住他,然后我們就會拿著蛋糕進去?!龟愞眱簛丫趾茏屑?,千叮萬囑:「我們會在走廊外點蠟燭,所以進去以后一定要把門關上,不然就會被他看見?!?/br> 李杏梨緊張地指了指自己:「就、就只有我一個嗎?你和我一起好不好?」 「不要啦,你得獨立一點!」陳薇兒不容她拒絕:「鐘勉學笨手笨腳,一定會把蛋糕弄壞?!?/br> 放學鐘聲響起,李杏梨的一顆心立馬懸起,坐在斜對面的梁日柯正不緊不慢地收拾書包,陳薇兒朝她打了個眼色就和鐘勉學離開了。幸好放學的走廊人群洶涌,她跟在男生后面也不至于被發現。 經過三樓的排練室時,里面闖出歡快的音樂聲。 睫毛彎彎眼睛眨啊眨 話說到嘴邊怎么會轉彎 你的微笑像月彎彎 李杏梨定睛一看,發現竟然是幾個班上的女生,此時已經開始熱身動作,她在其中發現了朱清儀的身影,笑容滿臉,均勻的體格很適合跳舞?;剡^神來,男生已經走遠了,她連忙追了過去,身后的音樂已換成了另一首歌:「愛,捉迷藏——」 奇怪的是,梁日柯并沒有完畫社的方向走去,反而進了教員室。二樓走廊里大多是老師、班長、留堂的學生,李杏梨有點尷尬地抓著書包肩帶,朝經過而認識的老師點頭示好。 不一會兒,男生已經出來,而且遠遠看見了她。 李杏梨手足無措,只聽見對方走過來禮貌問了一句:「你也來找老師?」 「啊對??」兩人正要擦肩而過,她猛然回頭:「不對,我找你!」 畫社的活動室內,李杏梨拘謹地坐在其中一張椅子上。 「今天畫社沒有活動,所以老師讓我點算一下文件?!沽喝湛绿统鰟偛湃ソ虇T室取的鑰匙,打開了那個上鎖的柜子。 李杏梨內心欲哭無淚,想著陳薇兒怎么連畫社今天沒活動的消息也不知道,她抬頭看了看時鐘,才四點十五分,按照原定計畫,陳薇兒和鐘勉學會在畫社活動結束后十五分鐘——也就是五點四十五分才會過來。 「你、你一個人點算嗎?要不要我幫忙?」 「沒關係,大概半小時就能完成?!沽喝湛麻_始把里面的文件整齊有序地分類,李杏梨當然也過來幫忙,他笑著把一疊文件遞給她:「謝謝?!?/br> 李杏梨又看了看時鐘,一臉擔心,如果半小時就結束點算工作,那她又該以什么理由把他留下? 「你剛才說,你想學畫畫?」梁日柯問。 「對??」拖延戰術開始。 李杏梨厚著臉皮問:「但我從沒學過畫畫,也不是朝著職業畫家的方向去??這樣會不會很浪費你的時間和精力?」 「不會,我反而擔心自己教得不好,讓你失去學畫畫的樂趣?!沽喝湛抡遄昧艘幌掠迷~:「因為,你似乎??就只喜歡畫畫?!?/br> 李杏梨想起剛才班會的事,大概明白梁日柯這么說的原因。 她的確沒有什么特別的興趣,與其說,她沒有什么擅長的技能。初一學期末,她也曾報名了才藝比賽,苦練了一星期的唱歌,最后因為嗓子啞掉而自動退賽。 自此她就清楚,有時候向前邁一步,反而會留下更多的遺憾。 「其實,我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喜歡畫畫?!估钚永婊貞洀那暗浆F在所有關于畫畫的時光,總結道:「大概只是喜歡畫畫時候的自己,一個人安安靜靜地畫,沒什么煩惱?!?/br> 梁日柯忍不住抬頭看她,片刻才說:「嗯,我也是?!?/br> 半個小時后,所有文件果然點算完畢。眼看男生準備合上柜門離開,李杏梨想起正事,心急如焚地問:「柜子里好像還有其他東西,要不要也點一遍?」 「那些都是往年學長學姐的文件,應該已經點過?!?/br> 梁日柯還是依照女生的話,拿了其中一個文件夾出來翻了翻,都是舊生的報名表格,右上角還有學生照。 「等等??」李杏梨忽然按住男生的手腕:「我、我能稍微看一下剛才那一頁嗎?」 梁日柯疑惑地翻到前一頁,右上角的照片里是一個皮膚白皙的女生,剪著及肩短發,笑容甜美。 旁邊名字那一欄寫著的是陌生的三個字。 李杏梨失望地說:「啊,看錯了?!?/br> 「你有認識的學姐?」 「對,她也是念這里,但不清楚是不是畫社成員?!估钚永婊叵耄骸敢驗樗埠芟矚g畫畫?!?/br> 「她叫什么名字?」梁日柯翻到文件第一頁。 李杏梨錯愕地看著他專注的臉:「??林雅?!?/br> 原本被清空的桌面漸漸又攤滿了各種文件,李杏梨從未想過可以透過這種方法尋找林雅,心頭頓時冒起一陣興奮。 那個上鎖的柜子、被整齊放置的舊文件夾中,會不會真藏了那個突然離開的女生的一絲痕跡? 「她比我大三年,她高中畢業后,我才進來唸高一?!估钚永嬲f得詳細一點。 「我們可以先找前三年的紀錄?!沽喝湛抡f。 每年社員都不超過三十人,所以不消一會兒,三年的紀錄就被兩人翻完。 剛冒起的熱血瞬間冷卻,李杏梨失望地笑了笑:「看來沒有呢?!顾鲃訐屵^男生手上的文件,不好意思地說:「我來收拾吧,謝謝你?!?/br> 女生不夠高,踮著腳把文件放回柜里,梁日柯從后輕輕拿過她手中的東西:「你和那位學姐現在沒有聯絡了?」 「沒有?!估钚永鏇]有再動,扶著柜的邊沿小聲說:「她忽然搬走了,也沒有跟我說?!鼓菚r候她還沒有手提電話,兩人平時聊天都是打對方家里的電話,后來有一段時間,她每晚睡前都問嬸嬸有沒有接過林雅的電話,答案總是落空。 李杏梨很擔心林雅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另一方面又會想,或許她是被拋棄的那一個,所以對方才一次都沒有打回來。 「會不會有其他方法?例如??找老師問問?」梁日柯提議:「老師有歷屆畢業生名單,應該會找到?!?/br> 「重點也不是這個??」李杏梨有些難以啟齒。 就算找到林雅,她也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 鎖上柜門后,兩人對視了一眼。 「我去還鑰匙?!?/br> 李杏梨一轉身就看到課室時鐘,五點三十五分,她連忙跑到男生面前,「砰」一聲把門關上。 夕陽從窗外灑滿一地橙黃,男生背后萬丈光芒,而她堵住了出口,心跳膨脹得灼熱。 「怎么??了?」梁日柯錯愕地站在原地。 李杏梨舌頭打了一會兒的結,才心虛地指了指旁邊:「這、這幅是什么畫?」 梁日柯才留意到門邊掛著一幅裝飾的畫,平日門打開時會把它擋住,只有關上門才看得見。 「這時莫內的《印象·日出》?!?/br> 李杏梨裝模作樣地點點頭:「能、能多講一點給我聽嗎?」 畫是復製品,朦朧的海面有幾艘船兒,柔和的用色令畫面披上一層厚霧,一輪橙紅的日出緩緩把海水渲染。反過來看,其實也像日落。 「這是一幅名畫,印象派的由來也是出自于這幅畫。莫內特別擅長畫光,所以你能看到畫里面的光線很豐富,不只有單一的色彩?!?/br> 李杏梨被他的描述所吸引,抵在門后的手情不自禁地垂下。 「莫內畫的不是一整個日出的時間,而是集中于一瞬?!?/br> 「一瞬?」 「破曉時分,光芒傾涌而出,就是那一瞬間的感動?!鼓猩仍诠饫?,如此說道。 李杏梨怔怔出神,微小的花火在她心底不受控地雀躍。 噼啪—— 剎那的力度從后涌來,她一個踉蹌跌進男生的光圈里,「砰」一聲,在夕陽間綻放。 「生——日——快——樂!」門猛然被打開。 梁日柯擁住了女生,懷中的溫度從柔和寧靜渲染成豐盈的日光,就像莫內的顏色。 李杏梨的唇碰到了他的衣領,她的發滑進他的頸窩,連心跳也被他緊緊圈住,絲毫不敢動。 門邊的兩人傻傻站在原地,陳薇兒的手還握住門柄,鐘勉學僵硬地捧著蛋糕,蛋糕的燭火受到驚嚇一般在搖曳。 真是一個難以忘懷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