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龍嘉衍所言，所有的喪尸都清理乾凈了，元首也被其他人救回去治療，目前沒有大礙。就是齊鴻鳴在北區清理的時候受了點傷，也不是什么大事，回去包扎一下就好。

    陳真跟著龍嘉衍回到一隊，賈副官跟其他的一隊成員都已經回來了，賈副官看見陳真差點沒激動得跪下：「隊長！您知道您這樣一聲不響離開很危險嗎！差點快把一隊的人給嚇死了?！?/br>
    陳真覺得這有點夸張了：「難道我去哪里，還要跟你一一報備？」

    「隊長，我不是這個意思！但是您自己跑出去，至少要跟人說一下，不然大家都找不到您，很讓人擔心??！」

    陳真無話可說，他明明是跟黎何一塊出去的，但又沒辦法把黎何的事說出來，只能另找說詞。

    「我這不是一直跟嘉衍在一塊嗎？而且也回來了，沒那么夸張。你們跟著去北區辛苦了，今天沒事的話早點下班吧，都回家好好休息，你記得交代下去?！?/br>
    「明白！屬下這就去辦！」

    賈副官離開后，陳真轉頭看向龍嘉衍，「嘉衍，現在先跟我回家一趟，你需要整理整理?！?/br>
    「好?！?/br>
    陳真帶著龍嘉衍回到宅邸，兩個人各自洗完澡，陳真才讓龍嘉衍到客廳來。陳真的手套不知道掉在哪了，他只能拿房間的備用手套來戴。

    「現在能跟我說了吧，你這一段時間到底搞了什么？」

    「真哥，你別說得那么難聽啊。其實我發現我落到防護罩外面的時候，以為是我的隊員給我惡作劇，你也知道我跟他們關係向來不好，他們幾個人只要套好說詞，誰都不知道我去了哪?！?/br>
    「然后呢？」

    「然后……我一路上也蠻幸運的，那附近沒有形成喪尸潮，所以我就偷偷回來了?！?/br>
    「你回來了？」陳真有些驚訝，「你都去了哪？」

    「真哥，我原本想去找你的，可是我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过埣窝馨櫭?，「在去找你的路上，我聽見了奇怪的傳聞，說龍嘉衍重傷昏迷了，人在家里治療?？墒俏胰嗽谶@里??？重傷昏迷的人是誰？」

    「之后我就偷偷藏起來了，然后就真的見到了那個跟我一模一樣的人！他不但能用我的異能，連名字都盜用我的！我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那個人很強，我用不出來的異能在他手上能用得更好，我發現大家都喜歡他……」

    龍嘉衍倏地抓住陳真的手，陳真一愣，因為受傷的關係，原本手套只戴一隻手，不過剛剛陳真發現傷口不見了，便兩隻手都戴上了。

    「真哥，我不知道為什么那個人知道我的事情，還對你們的性格那么了解，但你相信我，他是假的！我才是真的！」

    龍嘉衍神情激動，激動得像是要哭出來了，「他不知道有什么企圖，變成我的樣子奪取你們的信任，有可能是什么新品種的喪尸，你們千萬不能相信他！」

    陳真歛下眼眸，隱藏在陰影下的臉色晦暗不明：「嘉衍，你冷靜點，按照你說的，跟我去到校舍里的人不是你，是那個冒牌貨？」

    「真哥！我直到剛才才真正跟你見到面，你一直以來看到的人都不是我！而且如果按照你說的，那個人跟你一起到校舍里，那為什么你昏迷的時候他不在你身邊？你是不是被他傷的，然后他藉機跑走了？」

    「我不清楚……我就是在那棟教室里看見了一個人，然后忽然就昏迷了?！龟愓姘戳税搭^，「而且我好像有段記憶記不清了，你來的時候到底看見什么，你能再詳細點說明嗎？」

    「嗯……因為那個冒牌貨的關係，我只能在他離開之后回去，真哥你離開之后，齊隊他們那邊差不多結束回來了，看到我的時候還很驚訝，問我說怎么只有我一個人?！?/br>
    「很正常，然后呢？你怎么回答？」

    「我說我們已經解決喪尸了，但回來的時候走散了，不過當時去的時候是真哥帶路，現在我要回去找真哥的話，得再問問當時在場的二隊成員才知道怎么去?！?/br>
    陳真的手放在身后，悄悄地將手套脫下來，「你是一個人來的？」

    「嗯，我怕到時候出現兩個龍嘉衍，不好跟對方解釋，加上喪尸潮已經清理乾凈，我說要一個人來，也沒有人阻止我?！?/br>
    「嘉衍?！?/br>
    「嗯？」

    「你知道你說謊的時候，是什么表情嗎？」

    「真哥……？」

    陳真抬手，層層冰霧困住了龍嘉衍的行動，隨后數個冰椎飛了過去，將他整個人釘在墻上。

    龍嘉衍一臉慌亂，但是冰椎釘住了他的衣服，他動彈不得：「真哥！你在做什么！就算你生氣我一個人跑去找你，你也絕對不會對我動手！是不是那個冒牌貨對你說了什么！你不要相信他，我才是龍嘉衍！」

    陳真緩步走了過來，臉上溫和的表情蕩然無存，眼底沒有任何溫度。

    「嘉衍很聰明，也有一些自己的小心思，但他從不會對我說謊，因為他知道騙不過我。雖然你至今為止模仿的都很像，但是假的東西，不管怎么樣都是假的?！?/br>
    陳真動動手指，無數冰椎刺穿了龍嘉衍的胸膛。鮮血四濺，全被冰霧擋在了空中，滑了下來。

    須臾，陳真的宅邸碎成千片萬片，一層層的開始剝落，陳真看著四周開始凋零的場景，內心毫無波瀾。不過一瞬，他又回到了那個熟悉的教室，「龍嘉衍」的尸首攤在地面，上面還有被冰椎刺穿的痕跡。

    「陳真！」

    陳真還來不及轉身，黎何逕自擁了上來，他用了很大的力氣，陳真一時半會沒法掙脫。

    「你是不是瘋了！你早就知道那個不是龍嘉衍了，為了防止我中幻術還強行把我推開，你就這么不怕死嗎！」

    黎何強行把人按在懷里，陳真被迫埋在他的胸膛，忽地感覺頭上有點濕潤，「你……哭了？」

    陳真想看他的臉，黎何卻被他大力按在自己的胸口，怎么樣都不讓他看。陳真有些錯愕，自從黎何接過這個身體之后，他從來都沒哭過，這次為什么突然哭了？

    是因為他把黎何推開了？還是……

    「黎何，你是不是看見那個幻境了?！?/br>
    「……嗯?！估韬蔚纳ひ魪念^頂上傳來，「你怎么知道他是假的，雖然他說的話很多都很可疑，也有很多破綻，但是在扮演龍嘉衍的部分，我只能說可以以假亂真?！?/br>
    「那要看他演給誰看。他做的的確都是嘉衍會做的事，就連嘉衍說謊的反應都抓得很像，雖然我覺得我沒那么了解嘉衍，但那是跟嘉衍自己比，扣除他本人，我還是世上最了解他的?！?/br>
    「你直接把他殺了，面對龍嘉衍那張臉，你都不會不忍心嗎？」

    「他是假的，我為什么要不忍心？」

    黎何將手松開，陳真掙脫之后，終于看清了黎何的臉。黎何看起來跟平時沒什么不同，就是眼眶有些紅，說話時的鼻音比平時重了點。

    「那我呢？」黎何按著陳真的肩膀，一字一句地問，像在凌遲：「你會因為我跟他相像的臉，愛屋及烏地對我嗎？」

    黎何的嘴唇在顫抖。陳真就這樣看著他，他似乎懂了，他在頃刻間理解了黎何這一路來一連串脫序、無法解釋的行為。

    「黎何，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龟愓婵粗难劬?，他感覺能在那雙眼睛里看見自己，「你為什么會這么在意我的看法？我跟其他那些角色不應該有什么不同，我們都只是書里的人物?！?/br>
    「當然不一樣！陳真，我是為你而來。起初我把你當成我的嚮往，因為你擁有我當時無法擁有的東西，你的心性決定了你的不退縮跟果敢，我覺得我們如果能相遇，會是很好的搭檔跟朋友?？晌野l現不是我想的那樣?！?/br>
    黎何輕輕笑了一聲，「如果只是這樣，我不該在意我跟龍嘉衍有什么不同，原先我以為我只是扮演不來龍嘉衍，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叫什么；但我發現不是，我希望你能只看我，而不是透過龍嘉衍這個身分?！?/br>
    「我希望你活下來、希望你不要有煩惱、希望你每天都能開心，希望你不要成天出生入死，有一天沒一天地活著，這些希望都已經超出了所謂欣賞跟像往的范圍?！?/br>
    黎何的眼神堅定，哪怕說出來的話在顫抖，眼神卻沒有一刻離開陳真。

    「陳真，我喜歡你。無關書中世界，也無關角色不角色，對我而言你就是真實存在的，我能感受到你的體溫、心跳，你是很鮮活的生命，只是曾經生活在跟我不一樣的地方?！?/br>
    喜歡很簡單，無非就是從認識到動心的過程；喜歡也很難，因為人大多萍水相逢、擦肩而過。陳真曾經思考過黎何于他而言是什么，就像齊鴻鳴無數次問過他的，他從來沒有去正視這個問題。

    可他現在的心跳很快。在幻境里殺了那個假扮龍嘉衍的喪尸時，甚至都還是平穩的。他抓住黎何的手，將他按在了自己的胸口，強迫對方共享這份過載的情意。

    陳真將他拉了過來，黎何措手不及，被拉得整個人向前倒，陳真貼上了他的嘴唇，給了他一個蜻蜓點水的吻。

    「這就是我的答案?！?/br>
    等到他們離開的時候，籠罩著天空的黑霧散了，喪尸清除后，過段時間腐朽味便會散得一乾二凈。他們來到這里時接近傍晚，直至離開時天還沒亮，現在天空乾凈了，還能看見月亮。

    陳真覺得很不可思議，這樣的場景似乎跟中區的那個夜晚重疊了，一樣的人、一樣的景色、一樣的劫后馀生，一樣陌生……卻熟悉的悸動。

    「那個昏迷的人你打算怎么處理？」

    黎何走在他旁邊，輕輕地拉著他的手，模樣看著有些拘謹，「我已經跟他的護衛隊打過電話了，自己擅離職守跑來，就讓他的人來給他擦屁股吧?！?/br>
    「你想得還挺周到?！?/br>
    「當然，難不成我們把他扛回去？想都別想?！估韬握f完，話鋒一轉，「陳真，你想過未來嗎，如果龍嘉衍回來了，又或者如果我突然回去了，還有我侵占他的身體……」

    「黎何?！?/br>
    陳真停下來，黎何見旁邊的人停了，自己也跟著停下，「想想現在吧，劫后馀生的現在。我們這種不見得會有明天的人，本來就是過一天算一天，能跟你相遇是因緣際會，是難得的緣分?！?/br>
    陳真又道：「我們既然能相遇，就算哪天發生什么分開了，我們也會在某天再次相遇?！?/br>
    黎何不自覺笑了起來：「沒想到陳真這種現實主義的人也會相信玄學，不過你都愿意相信我了，會相信玄學好像又不太意外?！?/br>
    「我信我所見、所聞、所知?！?/br>
    陳真看著他，淺淺地笑了一下。

    當他們穿過防護罩時，正好破曉，月亮睡了，太陽緩緩升起。這樣的日子還會有很多天，陳真難得地興起一份隱蔽的期待，期待那個闖進自己生活的人，會和他相伴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