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區美人養娃日常[八零] 第60節
回到家,看見李秀珍還死狗似的躺炕上,屋里亂得簡直沒處下腳,她盡量踮著腳避開地上的眼淚鼻涕臭襪子破鞋子,簡直像走過了一片埋了千千萬萬地雷的墳場。 終于來到李秀珍炕前,“mama?!?/br> 李秀珍其實壓根沒睡著,任是誰窩了一肚子火氣又餓了幾天都睡不著。她沒好氣地問,“咋?” “mama你想不想讓隔壁的衛阿姨有好日子過?” 李秀珍頓時一個鯉魚打挺翻起來,可惜實在是餓太久了,晃了好幾晃才坐穩,“放屁,我巴不得她趕緊倒霉,倒大霉!” 張秋芳笑了笑,“那我有個辦法,你要不要聽?” 且說衛家這邊,張秋芳氣哼哼走了,小呦呦則是慢悠悠回家,手里捏著的瓜子是霉壞的,直接扔了可惜,可要是放兜兜里吧,她又擔心會不會把自己的紅皮花生也霉壞掉。 猶豫一會兒,她還是把瓜子扔光禿禿的枇杷樹下,又拿起小鋤頭,吭哧吭哧挖半天,埋起來叭,萬一不小心被紅燒rou吃了,壞肚子呢? 看她真是個懂事的好寶寶喲! “劉主任,這是我自己鹵的牛rou,您帶回家嘗嘗?!毙l孟喜把一個大大的油紙包塞過去。 劉香現在也不跟她客氣,畢竟倆人是各取所需,她只是稍微開一下方便之門。 但這一次她掂了掂重量,“咋這么多,你買rou也不便宜?!?/br> 衛孟喜笑笑,這可是貨源,不維持好怎么行呢。上輩子那些那些供貨商每年春節她發紅包就不知道要發多少出去,上門還不能空著手,海參鮑魚人參枸杞,每次光采買禮品就要花出去十幾萬,更別說客戶家里見人就得給個紅包,無論老小。 她一開始也不知道要維護這些關系,以為只要自己手藝好,就有生意,后來吃過虧才知道,幾條穩定可靠的供貨渠道的重要性,或許比自己手藝還重要。 這次她倒是想上劉香家拜個年準備幾個紅包啥的,但怕她拒絕,因為這個年代的人太淳樸了,她得悠著點兒。 用力過猛把劉香嚇跑,那叫得不償失。 當然,她的鹵牛rou劉香已經很滿意了,“上次你做的鹵肥腸我閨女可喜歡那味兒了,說比外頭買的好吃……等等,你下次可別又給我送,我說這話的意思是,既然你手藝這么好,有沒有想過來書城賣鹵貨?” 衛孟喜一愣,上省城賣鹵rou?這她還真沒想過,她現在只想的是,反正快餐的生意也被其他煤嫂搶走一半了,她干脆就不賣快餐,專賣鹵貨吧。 本來快餐掙的錢跟鹵貨就沒法比,再加上付出的時間和精力都更多,那油煙味她是心有余悸。 專賣鹵貨節省下來的時間,加上洗衣機解放的雙手,她想把課本拾起來,從小學課本開始學起。 即使最累的時候,她也沒放棄讀書的想法。趁現在年輕,還有機會上進,哪怕將來爭取一個初中學歷,夜大職工大學啥的,她也沒有遺憾了。 要是上省城賣鹵貨,她每天花在路上的時間不變,但在省城停留的時間至少要增加三四個小時,回礦區再賣半天……不行不行,這樣就沒時間看書了。 劉香沒想到她拒絕的原因居然是要讀書,心里不免要高看兩分,以前一直以為她就是個圍著灶臺轉的小媳婦兒,現在看來倒還是個有上進心的?!靶?,那你當我沒說就是?!?/br> 衛孟喜今天只拿了一個豬頭一副下水,五花rou干脆就沒要了。騎上比平時輕了一半多的自行車,她來到自由市場轉了一圈,擺攤的人寥寥無幾,有的是年還沒過完,有的是嫌天氣不好。 等來到小樹林,發現趙春來正在那兒冷得直跺腳?!皩Σ蛔?,我來晚了,有點事耽擱一下?!?/br> 在看見對方的一瞬間,他們彼此都有點說不出的高興。 因為按常理推測,衛孟喜完全“可以”耍賴不付這筆尾款,而趙春來也有可能不要這二百塊錢,直接南下。春節過后,粵東省又將有新的時髦貨上市了。 趙春來自然是要揶揄幾句:“我還以為你不來了?!?/br> 衛孟喜摸了摸下巴,“怎么,你就對自己的洗衣機那么不自信?” 話一出口,倆人同時笑了,聰明人就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他們幾乎是同一時間,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趙春來?!?/br> “衛孟喜?!?/br> 有了這個不錯的開頭,倆人也展示了彼此的善意,簡單說了下各自的情況,這大概就是緣分。如果是平時,趙春來和衛孟喜都不是能主動向外人介紹自己真實情況的人,可就在今天,1981年的正月初五,他們都在彼此的眼神里看見了希望。 那種“希望”是——對面的這個人以后或許有用。 準確來說,應該是一種同類人的信號。在商言商,大家都是成年人,他們都是家里等著自己掙錢回去吃飯的,沒時間交朋友,現在認識對面這個人,跟朋不朋友的沒關系,但以后說不定能互相幫助。 聊了一會兒,衛孟喜就回家了,中午把該洗的洗干凈,下午鹵上,明兒一早正好能賣。 不知道是剛過完年rou聯廠人手不足還是怎么回事,今天的下水處理得不怎么干凈,衛孟喜自己清洗了七八道,心里還有點毛毛的,干脆用醋泡一下。 洗了太多水,大水缸都空了,她準備去挑兩擔,剛要出門,忽然門口傳來一陣哭聲。 是小呦呦的。 她忙扔下扁擔跑出去,“咋啦?” 小呦呦一整個撲在厚厚的雪地里,吸入了太多雪,還咳個不停。老母親的心都快碎了,一面跑一面把誰家的小王八羔子罵個半死,也不知道是哪個缺德的,這么小個孩子說推就推,那可是雪地,要是長時間爬不起來會死人的! 她的崽,她平時連手指頭都舍不得動一根! 被mama抱進熟悉的懷里,小丫頭一連咳了好幾口才喘過氣來,小臉通紅通紅的,嘴唇卻又是青紫的,不知道是嗆的還是凍的。 “乖乖,告訴mama怎么啦?!?/br> 小呦呦咬著下嘴唇,大眼睛里蓄的是晶瑩剔透的淚珠子,“哥哥,打!” “衛阿姨,你家根寶跟人打架,就在村口?!被⒌昂暨旰暨昱苓^來,還不忘輕輕拍拍小呦呦,嘚吧嘚吧把事情原委說了。 “啥?!是根寶,不是衛東?”打架這種事,小暖男怎么會干呢。 正是因為二哥打架破天荒第一回 ,要是小四哥她不會跑這么快,說不定還要看會兒熱鬧……誰知跑太快一頭沖進雪地里,撲了個滿臉,虎蛋在后頭遠遠的看見,來不及拉住她……衛孟喜心頭這一口氣才終于放下,不是被人推的就好。 心里再著急,她也不能舌下最小這個,只能先抱進屋暖暖,灌熱水,等嘴唇轉正常才放心。 小呦呦緩過勁來可急壞了,指著門外說:“哥哥打,mama要幫忙?!?/br> “就你知道護你哥,好好在家待著,我去看看?!奔弊吡藘刹?,忽然想起來,“你知道是為什么事打架嗎?” “壞阿姨,說……說mama壞壞?!?/br> 這下,衛孟喜聽出來了,是有阿姨說她的壞話,然后根寶跟人打架? 事情是這樣的,衛孟喜不是早出晚歸的跑嘛,那輛二八大杠每天滿載而歸的模樣,窩棚區多少雙眼睛看著呢。 滿滿一后座,快把車子壓垮的是啥?難道光是豬頭rou和下水嗎?那她一天得進賬多少??? 有的人不信,要是真能掙那么多錢那她咋不給自己買幾件新衣服?不去學城里人燙個頭發?肯定是還有點別的。 可到底是個啥,大家抓心撓肝的都想知道,衛孟喜潑辣名聲在外,她們不敢湊上去自找沒趣,但可以問孩子啊。 尤其是憨兇憨兇的衛紅衛東,這倆一看就不像根花根寶嘴緊,用三瓜倆棗說不定就能撬開。 誰知道衛紅最會扮豬吃老虎,表面看著憨憨的,嘴巴大大咧咧的,給吃的她都接著,甭管是瓜豆還是棗,一個不嫌少,兩個不嫌多,三個四個還真好! 拿了這么多好吃的,她總該倒豆子了吧?反正這些長舌婦都想好了,她們一定要把衛孟喜掙錢的門路搞清楚,她這么多貨到底是哪里進的,成本多少,利潤有多少,鹵的時候都有啥秘方。 誰知道這個小衛紅,東西吃了,好話聽了,但mama做生意的事她愣是一個字不露。 把那些滿心滿眼想搞衛孟喜秘方的人,氣得牙癢癢。關鍵吧,想要逮著小衛紅罵一頓,把吃的吐出來,她們還真找不到機會,這丫頭每天不是躲家里就是跟著衛孟喜,她們再喪心病狂,也不敢惹衛孟喜的。 今兒正好讓她們逮著個機會,想要上去教訓幾句。正罵著呢,根寶來了。平時小男孩總是溫溫柔柔的笑,禮禮貌貌的打招呼,風評不像衛東那么“兇”,所以那幾個煤嫂也沒收斂,繼續嚼衛孟喜的舌根子。 根寶找她們理論不成,還被嘲笑“娘娘腔”,兔子急了也會咬人,頓時就沖上去打她們。 但一個五歲都不到的孩子,和一群長舌頭的成年婦女,這明擺著是以卵擊石嘛,難怪小呦呦摔了一大跤也要拉著mama去“幫忙”。 衛孟喜趕到的時候,他已經被徹底制服了,不僅他,還有陸家的戰斗人物衛東。 根寶因為瘦弱,危險性不強,只有一個大人攔著他,衛東那刺頭可就慘了——劉紅菊捏著他的胳膊扭到身后,嘴里還不干不凈的罵著。 “小臂崽子,跟你媽一樣,臭不要臉,還敢打老娘,老娘今兒就弄死你先!” 根寶不服氣,“呸”一口唾沫直接吐她臉上。 “好家伙,你牛啊,老娘……啊,誰打我?” 衛孟喜手里拎著的正是那根毀了她小飯館的鋼筋條,一棍直接抽她腿上,痛得她撕心裂肺,鬼哭狼嚎。 衛孟喜趁她松手,一把將衛東拉過來,擋在身后,又趁機搶過根寶,“在mama后面看著?!?/br> 她眼睛死死的盯著劉紅菊,就像一頭殺紅了眼的母狼,在對方沖上來之前先晃了晃鋼筋條,一端已經被她磨得尖尖的,足足有四五公分長,深可入rou,戳哪兒哪兒一個血窟窿。 果然,劉紅菊頓住了,這是個狠人。 “劉紅菊,你是我啥人,也配碰我的孩子?” 她的聲音不高,也不兇,但不知道為啥,劉紅菊就是覺著腿肚子軟。她咽了口唾沫,“這么多人可是看見了的,你家根寶先撞我踢我,衛東當幫兇,一點家教也沒有,我是替你教孩子?!?/br> 其他幾人紛紛附和,確實是根寶先動的手,而且她們就揪住這點不放,就是要把一頂“沒家教”“動不動打人”的帽子扣倆孩子頭上。 衛孟喜怎么可能任由她們扣帽子,“根寶你說說,到底怎么回事?!?/br> “她們說你壞話?!?/br> 一伙婦女臉色訕訕的,“哪有的事,這孩子別瞎說?!北澈蠼郎赌鞘强隙ǖ?,但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她們也心虛,尤其正主還是一潑婦。 動靜不小,很快有人圍觀過來,就是前頭礦區的工人和家屬也來了不少。衛孟喜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她鼓勵根寶:“那你說說,她們都說了啥?!?/br> 根寶張了張嘴,委屈道:“那是壞話,不能說?!?/br> “別怕,她們是成年人,她們都能不要臉的說出來,你怕啥,你只是個孩子,要壞也是讓她們帶壞的?!?/br> 婦女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有點臊。 根寶不好意思說,這可是罵mama的話,他說出來不就是他也罵mama了嗎?那可不行。 建軍也來幫忙了,衛孟喜讓他說,小男孩紅著臉,“那種臊人的話我才不說?!?/br> 得吧,圍觀的也不是瞎子,連五六歲小孩都嫌臊人說不出口的話,這一群成年人是咋說出口的?她們沒有臉的嗎? 有些人的鄙夷,已經擋不住了。 衛東是剛從后山下來,看見根寶打架,后來才加入戰斗的,倒是真不知道她們說了啥,急得跺腳,“二哥你倒是快說啊,她們說啥了?” 根寶又急又羞,還有自己都不知道的委屈,馬上就哭了。 衛孟喜不能再逼孩子,正想說那就算了吧,說不出那就干一架,她今兒要把劉紅菊的屎給打出來,哪只手碰了她的孩子她就廢她哪只手。 忽然,有個男孩站出來,“阿姨,我也聽見了,我可以說?!?/br> 居然是狗蛋。 衛孟喜很意外,這兄弟倆跟窩棚區的所有孩子都不一樣,他們是游離于這個小群體之外的,尤其是狗蛋。這孩子太像個大人,太有主意了,尋常孩子在他跟前就不是一個量級的,不知道是過于早慧,還是心里對這個地方沒有歸屬感,他基本不跟這里的孩子玩。 一開始,衛東幾個叫他,他還勉強應付一下,最近是衛東主動邀約很多次,他都不參與。 孩子也是有他們自己的社交禮儀的,約十次不來一次,他們也就不理他了。 同時,因為不跟這里的人玩,他也從不管這里的事,就是走路上遇到誰家比他小的孩子摔倒了,他寧愿從旁邊繞過去,也不會扶一把。 窩棚區以劉紅菊為首的婦女,背后都說他是個天煞孤星,小小年紀就冷心冷肺,以后肯定是有人死他跟前他都不會多看一眼的類型。 李秀珍也附和,可不是嘛,這個繼子她嫁過來的時候,就總是用一種大人樣的眼光打量她,她也曾哄過他的,可他壓根不理,經常像野狗一樣游離于人類社會之外……后面是她實在覺著這孩子的眼神嚇人,鼓動張毅想把他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