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鳳亡
宮中。 大殿前,幾名鳳家軍的士兵押著言暻到鳳氏面前,而言暻卻是連掙扎也沒有,只是乖乖地跪下,按照規矩行禮:「六皇子暻,拜見皇后娘娘?!?/br> 鳳氏站立在最高的階梯上,見他誠懇地跪趴在地,不屑地笑了笑,讓一旁的侍女攙扶著,慢悠悠地步下臺階:「子暻啊子暻,此次出行,你可真是為大琛立了大功呢?!?/br> 言暻仍舊沒有抬頭,只是眼里那道陰狠變得更加凌厲,卻又很快地被掩蓋住了:「子暻不敢當,這是父皇所託,國之所重,子暻萬不敢懈怠了?!?/br> 「好一個不敢懈怠?!?,鳳氏譏笑著走到言暻面前,伸手輕輕叩了叩他的發冠:「遠在西輪云,你也能毫不懈怠地指使刺客殺了子坤,殺了大琛堂堂一個嫡皇子啊?!?/br> 鳳氏眼里閃過一絲恨意,重重地往言暻的臉上踹了下去,一旁的侍女連忙攙扶著鳳氏,還不忘輕聲提醒:「皇后娘娘,小心摔著了,別為了一個雜種如此大動肝火?!?/br> 言暻只覺腦袋一陣暈眩,再睜眼已經趴倒在地,一陣刺痛自臉頰鑽入腦袋,白嫩的臉頰上還印著鞋痕,而那雙精緻的鳳履又映入眼簾,卻是狠狠地踩在他的手上。 「你殺了我兒便是該死,今天我要你以命償命,不過分吧?」,鳳氏幾近瘋狂地踩住言暻的手,還聽得見咔咔骨頭擠壓的聲音,然而言暻卻是半點聲音都沒發出,只是趴臥在地。 鳳氏見言暻悶不吭聲,瞬間氣不打一處來,狠狠地捏住他的下巴,滿臉嫌棄地看著:「這天下終究是我們鳳家的,你們梧家不配,也沒機會!」 「皇后娘娘?!?,言暻卻是忽然笑了,眼里卻凜冽地如冬日酷寒一樣,狠狠投向鳳氏:「好一個以命償命,您要不要算一算......自己到底奪走我梧家多少人的命?」 鳳氏愣了一下,臉上卻是瞬間露出更陰狠的笑容:「呵,本宮算這個做甚?敢擋我者,只有死路一條,你還不懂嗎?來人!」 一旁的內侍們看起來便是早有準備,鳳氏這一聲令下,馬上整整齊齊地端來一碗藥湯,言暻微瞇起眼,看向那碗湯藥。 言暻的腦海中,瞬間閃過那已經出現了好幾次的惡夢,一身白衣的母親被人架著,灌下一整碗的藥湯,那白衣被鮮血染紅,全身布滿了怵目驚心的紅點。 他沒親眼見過那場景,卻時常夢到,就在那時梧湘和他說了母親死亡的真相后,那惡夢卻是沒再出現過了。 可他絕對不會忘,還有那一切一切,鳳氏加諸在他身上的痛苦,那些鄙夷、不屑、蹭恨、欺負。 是啊,以命償命,子坤不是他害死的,然而害他母親背負污名,灌毒慘死,殺了梧湘和霓牽的人,都是鳳氏,就因為這些人阻礙到她,或僅僅,只是她看不順眼的人而已。 這座宮里,想除去一個人,往往不需要理由,只要牽扯到其中利害,連自己為何而亡,都不會知道。 猶如當年他母親分明什么都沒做,便被誣陷紅杏出墻,被直接毒殺。 言暻嘲諷地笑了笑,兩個內侍過來架住他的身子,那碗藥湯也被遞到面前,那熟悉的氣味瞬間灌入他的鼻腔,令他作嘔。 一想到當年的母親便是死在這樣一碗湯藥下,言暻心中像是有什么東西悄然崩塌,化為灰燼,卻隱隱約約中,有死灰復燃的跡象。 「六皇子暻,買兇謀害八皇子坤,意圖奪嫡上位,禍害宮闕,今賜毒一碗,以斷后患!」,一旁的內侍朗聲宣布,鳳氏輕輕捧過那碗湯藥,微微一笑,狠狠掐住言暻的臉頰,死死盯著。 「可惜啊,梧國巫和你的霓牽jiejie被斬首了,沒能讓她們和你母親一樣,嚐嚐這寒梅綻?!?,鳳氏眼里的陰狠更加猖狂:「就讓你代替她們嚐嚐吧?!?/br> 正當鳳氏將湯碗抵上言暻的嘴,忽然一個內侍神色慌張,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不好了!出大事了!」 「放肆!如今在審問刺殺八皇子的真兇,胡亂吵鬧做甚!」,鳳氏狠狠瞪向那內侍,而那內侍連連磕頭,全身顫抖的厲害:「是......是鳳將軍!和其他鳳家軍的士兵們......全部都在食堂中毒而亡!」 鳳氏將那湯碗放回木盤,神色也慌張起來:「查清是何人所為了嗎?」,然而內侍只是連連搖頭:「不......不知,食堂被守衛司的人馬包圍起來了,不讓人接近?!?/br> 忽然大殿旁傳來sao動,只見守衛司的守衛們兩兩一組,抬著一個又一個中毒而亡的士兵出來,而那些士兵們的鎧甲上皆有象徵鳳家的鳳紋,皮膚上也不滿了密密麻麻的紅點。 「這......這到底怎么回事......」,鳳氏嚇得連連后退,卻被階梯給絆倒在地,一旁的侍女連忙攙扶,而言暻卻是輕笑一聲,緩緩站起。 「六皇子,已經照您吩咐的做了?!?,阿列自那幾個守衛中走了出來,湊到言暻旁邊說道,而言暻只是微微點頭,眼里是無盡的冰冷:「很好,接下來......」 言暻一步步走到已經癱軟在地的鳳氏面前,又看了一眼木盤上的湯藥,伸手指向鳳氏,冷聲開口:「把她給我架起來!」 幾個守衛馬上動身架住鳳氏,原先那些內侍們也不敢再靠近言暻,鳳氏臉色慘白,雙腿也無力,她抬頭望著眼前那個指著她的少年,瞪大雙眼怒吼:「大膽!本宮可是皇后!你這是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言暻嘴角微勾,眼神卻像是要把人給千刀萬剮一樣,「任何忤逆你的,你看不順眼的,不管做什么對您來說都是大逆不道吧?」 鳳氏死死咬著下唇,眼里的血絲滿佈,看起來很是嚇人,見鳳氏不語,言暻又慢悠悠地走向那捧著木盤的內侍,抓住了隨內侍發抖著而抖動的木盤,接過了藥湯。 「皇后娘娘,既然我娘都嘗過這寒梅綻的滋味了......」,言暻一邊漫不經心地用湯匙攪動著藥湯,一邊微笑著,「不如,讓你也體驗體驗這寒梅開的有多美,如何?」 鳳氏看著步步逼近的言暻,原先深埋心底的恐懼剎那生長,那捧著藥碗的少年,一步一步走來,模樣早已不是往日的柔弱可欺,而是帶著滿滿的殺意,如同來取命的鬼差一樣,然而言暻卻忽然停下腳步,看向那些守衛們。 那些穿著鳳紋鎧甲的士兵們一個個被放在大殿前的廣場,有的士兵甚至已經七孔流血,死狀悽慘,忽然兩個守衛扛來了一個人,放在了鳳氏與言暻面前。 「皇后娘娘,請您節哀?!?,那兩個守衛將扛著的那人放下后,便轉身離開, 鳳氏渾身顫抖地看著那人滿是血跡的臉龐,認出了那人。 「阿宇!」,鳳氏眼神驚恐地不斷搖頭,跪爬著到那人身邊,失聲痛哭,原先皇后的端莊穩重早已不見,倒像是一個路邊的瘋婆子,而鳳宇原先那些囂張跋扈的神色已經不再,只是雙眼緊閉,臉上佈滿了紅點。 鳳氏狠狠轉頭瞪著言暻,氣急敗壞地大吼:「言暻!你這個死沒良心的!你害死我兒還不夠......連本宮的弟弟都殺!」,然而言暻卻是笑了起來,眼眶也微微泛紅。 「鳳胭然,你欠我三條命,你不會不記得有哪幾個吧?」,言暻捧著那藥碗走到鳳氏身邊,冷眼掃過那滿臉鮮血的鳳宇,目光恨恨地掃向一身狼狽的鳳氏:「子坤還我一條......鳳將軍抵了一個,再來......就差您了,皇后娘娘?!?/br> 「是她們該死!和本宮沒有關係!」,鳳氏失心瘋似地大吼著,言暻又提高了音量,質問道:「和你沒關係?哪個不是你害死的,你說!」 鳳氏卻是忽然安靜下來,眼里閃過一絲倔強,不屑地望向言暻:「難不成你母親該繼續活著?哈!愚蠢!」 「她只要在這世上一日......本宮的位置就永遠不會安穩,她日日狐媚惑主,妄想的不就是我這個位置嗎!」 言暻冷哼一聲,亦是不屑地看著鳳氏:「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嗎?皇后娘娘,鳳氏一家獨大,我梧家何時與鳳家一般,如此囂張跋扈?」 鳳氏正欲開口回罵,言暻卻早已繼續說下去:「說白了,便是你害怕自己既不得寵愛,又沒了權力,是吧?」 「呵!不愧是梧憫兒的雜種,倒是伶牙俐齒,叫本宮好生佩服!」,鳳氏猖狂地笑著,卻忽然被一旁的的守衛緊緊抓住,而那碗藥湯,已經遞到她的嘴邊。 原先一片碧藍,萬里無云的天,此時此刻卻是烏云密佈,天邊還隱約傳來雷聲隆隆。 鳳氏眼中的猖狂就在那藥湯湊近后,瞬間化為驚慌,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聽得言暻冷冷地開口: 「整碗灌下去,一滴不剩?!?/br> 阿列看向那一襲白衣的少年,忽然覺得有些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