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09
週末只忙著向月老求姻緣,忘了自己岌岌可危的事業運,一回到公司上班,就出大事了。 一到公司位子還沒坐熱,就接到老張的電話,我和溫昕及徐靖陽被叫到辦公室。 老張告訴我們專案的執行企劃書提交上去后,活動部門卻反應執行預算有問題,以目前的規劃執行,公司一定賠錢。 會議上,活動部同仁很無辜地表示自己當初抓預算的價格是按照過去執行的習慣,這兩天查價時才發現物價飆漲,很多報價都不符成本。 也就是說,活動部的人壓根沒想到我們會提案成功,當初規劃時,預算抓得很粗略,現在仔細評估發現落差有點大,變成要修改內容。 經過幾個小時開會討論,最后決定修改執行企劃書,隔天早上交給客戶。 意思就是,要加班。 我抬頭看著時鐘,好傢伙,下午兩點,明天早上之前我們要生出一份新的企劃書。 走出會議室后,徐靖陽深吸一口氣,開口:「溫昕,你負責背景資料跟市調報告,一帆,媒體宣傳交給你,剩下的那些我處理,ok?」 我和溫昕點點頭,收拾東西回到位子上。 此時,一個人經過我的座位,身后還跟著幾個人,我抬頭,是sam,活動部副理。 「帆姐,聽說你們拿到case了,還是那個最難搞的客戶,老張剛剛還跟我們炫耀你們新媒部業績開紅盤,真的是喔,我馬上叫這些小朋友來跟你學習,欸,看見人不會叫???叫帆姐?!箂am對著那些年資和我沒差多少的同仁說,頗有家長叫小孩跟長輩問好的即視感。 「帆姐?!?/br> 「帆姐好!」 「請帆姐多多照顧?!?/br> sam的臉上滿是世故的笑容,他靠近,熱絡地搭著我的肩,「我們帆姐真的不一樣,才來幾年而已就搞定我們最難搞的客戶?!?/br> 「看到沒有?人家是真本事,學著點?!顾麑χ切┖筝呎f。 「沒有沒有,副理過獎了?!刮覕[擺手,相當不習慣。 畢竟面對一個上週還叫我「欸,那個」而現在卻一口一個「帆姐」的人,我實在不知道怎么抑制自己反胃的感覺。 「叫什么副理,叫我sam就好了?!顾呐奈业募?,客套了幾句后,便帶著那些同仁離開我的座位。 我剛坐下,溫昕就走了過來。 「哇,也太夸張了吧。他上週不是還說新媒體部是拖油品,坐等別人養的冗員嗎?現在態度也差太多?!顾f。 「這算什么,我剛來的三個月他根本不鳥我,把我當空氣一樣?!刮疑焐鞈醒?。 「現在我們業績好了,他態度就不一樣了,一帆姐——」溫昕學著他矯揉造作的聲音,令我起了一地雞皮疙瘩。 我看著電腦螢幕上映著的自己,一樣的五官、一樣疲倦的神情、一樣寫在臉上的涉世未深,這張臉,上週還被人說是沒用的菜鳥,現在卻變成了業績開紅盤頂尖業務。 真是奇怪,有些事情,越長大,越不明白。 晚上八點半,辦公室的人走得差不多,只剩下我們幾個還在奮斗,我打了個呵欠,起身到公司樓下的超商買咖啡提神。 我在超商內晃了幾圈,拿了幾包零食,站在酒類的那一個冰柜前,猶豫幾回,我挑了其中一罐濃度不低的啤酒,干這行工作的,都需要些酒精自己放松一下。 「喬一帆?!挂粋€聲音響起。 我呼吸一滯,轉頭。 果然是傅延川。 「學長??」我腦袋一片空白,不是,同樣的事情隔了這么多年怎么還是一樣狼狽??? 他挑了挑眉,視線移到我的手上,我手中的啤酒顯得特別突兀。 「長進了啊,現在喝酒?」他說。 「呵、呵呵,我??我不是自己要喝的,我幫我同事買的?!?/br> 他淺淺地笑了,看起來沒有要相信的意思。 「呃??我??」 他靠近我,伸手打開我身后冰柜的門,拿出一瓶同品牌的啤酒。 「走吧,結帳?!顾D頭看著我說。 我愣怔點頭,跟在他身后。 超商靠門口處有幾張座椅,我和傅延川挑了位子坐下。 「你們忙到現在?」 「臨時有事情,加班?!?/br> 「我聽說你們要調整企劃內容,怎么了嗎?」他打開啤酒,發出「?!沟穆曇?。 「就??一言難盡?!刮倚α诵?,試圖打開手上的啤酒,嘗試好久都沒成功。 他拿過我的啤酒,俐落地打開,綿密的泡沫從開口處滿出。 「謝謝?!刮医舆^啤酒,和他碰了碰酒罐,一口飲下,冰涼的液體經過喉嚨流淌進體內,卻反倒帶來陣陣燥熱。 「你怎么會來這里?」我問他。 「我聽說你們要改企劃內容,想著會不會是有什么問題,就來看看,結果還真被我逮到了?!?/br> 「怎么每次遇到你都是這種場面???」我蹩嘴。 「對欸,高中那次也是,你那個時候也是蠻調皮的,晚休不好好休息偷跑出去?!顾貞浿?。 我只能一邊乾笑附和,心中卻有別樣的欣喜。 原來那些回憶,不只我一個人記得。 他看向窗外一片夜景,有稜角的側臉映著外頭點點霓虹,和記憶中的他一樣,也不一樣,一樣那么迷人,卻不再那么遙遠。 我從沒有想過還能再見到傅延川,這一切都幸運得不可思議。 高中的時候,我最喜歡坐在靠窗的位置,沒事就從教室的窗戶往外看,看能不能見到傅延川。 傅延川的教室在二樓底處最邊緣的班級,只要上專任課或是要去cao場打球,都會經過我們班,上課前的五分鐘我都會偷偷趴在桌上,假裝在看書,等到他經過時看他一眼,因為擔心太過明顯的舉動令人生疑,我只敢用眼角馀光偷偷看他,直到確定他不會回頭了,我才敢光明正大地目送他的背影離去。 我的每個課間時分,都有他的身影,儘管他未曾知道過,有些心酸,卻又滿足。 許是我看得太入神,沒意識到傅延川早已注意到我。 「一帆,沒事吧?」他在我眼前揮了揮。 「???」我忽地回過神來。 「累了要不要先回家休息?」 我擺擺手,「沒關係,我案子都還沒弄完,今天應該也要到半夜了?!?/br> 「也要?你經常加班嗎?」他蹙眉。 「嗯,我們這一行都這樣,加班跟喝水一樣,喝多了就習慣了?!刮覔蠐项^。 「也是,現代人誰還沒加過班?我們也常常開會開到昏天暗地討論不出個結果,最后還是得讓下面的人加班做事,苦的永遠是底下那些人?!顾嗔巳嗵杧ue,笑得無奈,眼尾有些許魚尾紋,在他臉上也有著社會風霜的痕跡。 自從高中畢業后,我就沒有再關心傅延川的消息,只有偶爾透過一些老同學輾轉知道,他在頂尖的大學畢業后到了一間大公司,依然優秀。 至于他是不是單身、結婚了沒、有沒有小孩,我一無所知。 可能是酒精作祟,我膽子也大了起來。 「原來學長也會有煩惱的時候?!刮议_口。 「怎么這么說?」他笑問。 「你知不知道你高中的時候人家都叫你什么?」 他搖搖頭,渾然不知。 「傅神,三中傅神,春日繁花蔚滿山,才貌雙全傅延川?!刮野旬斈晷@里大家對他天花亂墜的吹捧完完整整地演示了一遍。 他笑著搖頭,「這誰想的,怎么我當年都不知道?」 「你那個時候除了讀書根本沒把其他事情放在眼里,當然不知道?!顾圆艜B那么多人的愛慕都毫不知情。 「有嗎?」他思忖。 我揚起下巴,「有啊,當時喜歡你的人可以繞學校好幾圈了,大家都說傅神長得帥、成績好,還是學生會長,能跟他在一起的女生上輩子肯定拯救了地球?!?/br> 他笑而不語,倚著身后的玻璃墻,窗外的霓虹閃爍將他的五官渲染出神秘的風采。 和當年第一次見到他時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