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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行云在五日后帶著楚岳峙當年放出宮的貼身侍女出現在安親王府。 楚岳峙派出去的暗探,為查當年之事,先在宮里找到了曾在擷芳殿服侍的宮女與太監,查清了一部分過往,又順著宮里的線索查到了當年曾服侍過惠貴妃的一名老太監,查清了當年惠貴妃是如何兩次謀害楚岳峙并最終令司淵渟與司家含冤蒙難。 當年的惠貴妃,并沒能熬到看見自己皇兒登基的那日。 惠貴妃的父親是翰林學士,掌管翰林院主管文翰及輔佐皇帝,實權形同丞相。也正因此,惠貴妃在宮中才能囂張得幾乎不把皇后放在眼中,還敢對皇子出手,她很清楚,背靠母家,便是做得再過分皇帝也會看在她父親的面子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所謂非進士不進翰林,大學士均出自翰林院,故而當時朝堂上大多數文官,多出自翰林院,幾乎可以說是惠貴妃父親一手培養出來的黨羽。而翰林學士與司老尚書不和,一個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圓滑之人,一個則是正直不阿兩袖清風的高潔之士;深得民心的司老尚書是明知忠言逆耳也數次諫言,令老皇帝下不來臺之余越發忌諱,而翰林學士卻是深知如何順著老皇帝的心思說話,再時不時表面是為司老尚書說話,實際上卻是在挑撥加深老皇帝對司老尚書的猜忌與不滿。 翰林學士是個不折不扣的權臣,他把女兒送到老皇帝身邊,令女兒不爭后位,但務必要生下皇子。大蘅國歷來遵照立嫡立長不立賢的舊制,可自古以來,有幾個嫡長子能最終成功坐上帝位?他看得明白,立嫡立長不過立的傀儡,他的孫子不是東宮太子不要緊,就是要有一個顯眼的目標在前面做擋箭牌,去跟旁的皇子都得你死我活,他的孫子才能安然長大好日后坐收漁翁之利。 盡管惠貴妃對七皇子楚岳峙出手在翰林學士的計劃之外,但卻因司淵渟阻攔反抗傷了使臣而給他提供了徹底扳倒司老尚書的機會。 邊疆的異族部落早已成了大患,然而那些草原上的異族人是天生的驍勇善戰,而大蘅國卻因長時間的偃武修文,以致文人皆一心科舉,不僅士、農就連商也受到鼓勵促進了繁榮,國庫固然充實,然而武人卻備受冷落,愿意入軍營的人越來越少,大蘅國的軍力也日漸衰弱,早已不適合迎接戰事。 司老尚書雖是文臣,卻極早就發現軍力削弱邊疆受擾必成大患的問題,故而一直都有向老皇帝進言,大蘅國需重新將軍武重視起來,從國庫中撥出糧餉,并開放征兵,更要加緊培育戰馬,隨時準備好與邊疆的異族部落開戰。然,老皇帝雖也忌憚邊防問題卻十分懼戰,總是擔憂一旦與邊疆開戰,軍隊遠征,本身將士能否適應邊疆氣候已是問題,再與生于草原長于草原受草原眷顧的聯合部落交戰,對地形不熟勝算極低,如此一來若是形成長期戰事,現在國庫再充足也未必就能支撐戰事消耗,更何況還有將士傷亡需不斷征兵的問題。而朝堂之上,也是反戰之臣占了大多數。如此一來,司老尚書便更成了異類,更被老皇帝視為事事與自己作對的眼中釘。 韃靼族派來使臣時,老皇帝就知道來者非善,使臣在來給大蘅國下馬威的同時也是在試探。能當使臣的人,又怎會真的只知囂張不知收斂,無論是使臣還是副使,都是在通過老皇帝的反應和大臣們的態度,探清大蘅國軍武的虛實。若是老皇帝態度強硬,全然一副不懼開戰的姿態,使臣一行人自會在之后有所收斂,然老皇帝卻是步步退讓,于是使臣越來越猖狂,因為使臣要知道,大蘅國是否即使皇帝已經被冒犯到極致,也依舊不敢輕易將開戰擺上桌面。 使臣在楚岳峙逃離后,對司淵渟下手,副使如何能不知司淵渟即便身份不如楚岳峙,也定不會是可以讓他們隨意欺辱之人,然而副使由始至終都袖手旁觀,韃靼族想要開戰的心思幾乎可以說是呼之欲出。 其實若非出了司淵渟的變故,老皇帝本來已打算在使臣一行人離去后便向韃靼族提出和親。老皇帝膝下并無公主,故而已然安排,要在郡主和縣主中挑出合適人選,特封為公主送往韃靼族和親。 然,在惠貴妃的算計下,出了司淵渟的變故,老皇帝與使臣一行人可說是直接撕破了臉面,在下令徹查使臣等人為何會被引到那條回擷芳殿道上的同時,早已暗中得知自己女兒做了什么好事的翰林學士,及時入宮覲見,主動向老皇帝道明是自己女兒惹出來的大禍,雖萬死不能辭,卻也并非沒有補救之法,此前圣上的打算是以和親換取和平,然是否可行卻是未知之數,但現在,圣上大可借使臣意欲對皇子不軌之事發難,與副使等人討價還價,并同時,借司淵渟之過問罪司家,除去司老尚書這個骨鯁之臣。 翰林學士將自己女兒當成棄子,也成功讓司家被皇室所拋棄掩埋,而老皇帝割讓城池五座,換取來邊疆十年的安定。 老皇帝后來更加寵信和依賴翰林學士,無論是翰林學士大義滅親之舉還是及時獻策為圣上排憂解難,都讓老皇帝對他相當滿意,更看在翰林學士這“暗中立功”的份上,并未對惠貴妃做出處置,只是后來一直到惠貴妃病逝,老皇帝都再未有去見過惠貴妃。 惠貴妃在后來的幾年里,盡管母家尚在卻分明失了依靠,雖未進冷宮卻也再難復寵,于是終日郁郁寡歡,直到她已無印象的司公公自請去其殿中服侍,半年后,她便因病而亡。在她死后,翰林學士因痛失愛女而一病不起連續三日告假早朝,于是老皇帝下旨厚葬,并在原來的貴妃之名上又再追封了由其親筆所定的謚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