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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時一過,安親王府中便又再響起了歌舞樂聲。 楚岳峙坐在臥榻上飲酒,只是杯中的酒都是度數偏低的果子酒,故而他喝得并不盡興。 周楫因要在東廠大門口前守著,今晚只怕是不能回來了。 此刻守在楚岳峙身后的,是易容成周楫模樣的衛云霄。 易容乃是蒼鷺營眾將士的必備技能之一,而衛云霄哪怕身形與周楫有所出入,也能利用縮骨術彌補。 對于下午時東廠大門前發生了怎樣戲劇性的一幕或者說兩幕,一手安排設計了事情走向的楚岳峙是半分興趣也沒有,他只需要知道自己想要的效果已然達到即可。 到現在為止,無論是案子的發展還是百姓們的反應,都盡數在楚岳峙的預料與掌握中。 雙眸瞅著那午時曾到亭子里獻藝的藝妓,楚岳峙仍舊不太高興地擰著眉,卻微微側頭對身后的衛云霄說道:“本王聽說,你身邊多了個書生?!?/br> 非疑問句,但衛云霄明白,這是要他自行交待清楚的意思。 “將軍……”衛云霄一開口,依舊習慣將楚岳峙稱呼為將軍。 “本王現在已不再是大將軍,你不該再稱呼本王為將軍?!背乐诺暭m正道。 “……是,王爺?!毙l云霄不太適應地停頓了一下,接著低聲說道:“回王爺,那書生是屬下的……” 話音卡住,衛云霄突然發現自己也從來沒跟傅行云討論過該如何定義兩人之間的關系,他根本不知道應該如何向旁人解釋傅行云的身份。 楚岳峙等了一會,也沒到衛云霄把話說完,于是問道:“怎么,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嗎?” “不是,王爺,屬下只是一時有點……”衛云霄將頭低了下去,清了清喉嚨,思索著說道:“那書生是屬下的家人?!?/br> “家人?本王記得,你是個孤兒,在江湖門派中長大。怎么突然就多出來一個家人了?” 楚岳峙開口詢問,衛云霄自不敢有所隱瞞,當即就單膝跪下,說道:“請王爺恕罪,那書生是屬下逃離京城后,在半道上遇到的人,最初只是想借他作為自己身份的掩飾,后來,屬下沒把控住自己,對那書生動了心。我們雖不能如尋常男女一般行成親禮,但在屬下心中,早已將書生視作自己的家人?!?/br> 衛云霄的這番自白多少令楚岳峙有些意外,他甚至回過頭去看衛云霄,好半晌才詫異地說道:“你不是一向與書生不對盤,怎的如今竟找了個書生?” 眼角抽搐一下,衛云霄對于楚岳峙奇怪的重點也是無語,他抬起頭迎視楚岳峙的目光,道:“王爺,屬下有斷袖之癖,若王爺不能接受,屬下甘愿受罰?!?/br> 楚岳峙卻晃著手中那壺從家奴端著的盤上奪來的果酒,仰首就著壺嘴喝了大半壺后,才無所謂地輕笑道:“你有斷袖之癖,本王為何要罰你?哪一條軍規軍令不許將士龍陽之好了?你這般急著領罰,本王倒想問問,你想要本王如何罰你,是要杖罰還是降級,抑或是干脆令你與那書生分開?” 在楚岳峙說道杖罰與降級時,衛云霄的眼神都沒有任何變化,易容成周楫面容的臉上也一片平靜,直到最后楚岳峙說令他與那書生分開時,衛云霄才瞳孔收縮,嘴唇一張便要說話。 可楚岳峙擺擺手,沒給他開口的機會,用酒壺撞一下衛云霄的腦門,楚岳峙說道:“本王沒那個閑情去管別人喜好女子還是男子,這本就是自由的,無端給人加上與女子成婚生子才是正常,否則便該受人唾棄被人不齒,這種古板甚至可以說是不開化的思想才是真正的荒唐?!?/br> 更何況,本王自己也有斷袖之癖,憑何要因此而責罰自己一手帶出來的愛將? “當初將蒼鷺營解散時,是本王下令讓你們遠離京城各自保命,好好生活。你能在這些年間遇到知心人,是極好的事。然而——”楚岳峙那上挑的桃花眼中透出一絲凝重,道:“此番將你們召回,目的為何你們皆已清楚。此事兇險,本王無法保證你們所有人的平安,未來會有多少人犧牲,又會有多少人無辜受牽連,本王也無法預知。本王如今自保尚且有難度,更不可能替你保護你的家人,你將他一同帶來京城,可曾細想過個中風險?” “屬下明白,這些屬下都已略去不可說的部分與書生說過,屬下不愿與他分開,他也愿意隨屬下回來,所以屬下才帶他一同回來京城。王爺請放心,將來無論發生何事,屬下定會將王爺放在第一位,以項上人頭擔保即便是死也必然會完成每一個交到屬下手中的任務,而屬下自己的家人,屬下也定當自己來保護?!毙l云霄自知其實不該讓傅行云跟他一同回京城,可是比起讓傅行云等他,甚至將來有一天傅行云連自己死了也不知道,他寧愿自私點,將傅行云一起帶回來,生可同生,若到自己為楚岳峙獻出生命那天,至少他也能讓傅行云知道,今后不必等他回家了。 楚岳峙的眼神如同要將衛云霄整個人都看穿,他看著衛云霄久久不語,直到將手中那壺果酒都飲盡后,方才又問道:“那書生,可信否?” 直直地與楚岳峙對視,衛云霄毫無猶豫道:“屬下在這世上最信之人,第一是王爺,第二便是傅行云?!?/br> 第13章 所向披靡 飲空的酒壺被放到了端盤上,楚岳峙不再看仍跪著的衛云霄,說道:“對你和所有蒼鷺營的將士,本王從來都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永遠都要記得你們是為了保家衛國而從軍。但如今本王將蒼鷺營召回,卻不是要你們為了百姓們去打仗,而是因為本王要去爭那至尊寶座。云霄,本王對你們,有愧?!?/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