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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租完機車之后,花了約二十分鐘的時間才騎回飯店,雖然程榆星不知道梁沐青壺里賣的是什么藥,但此時的她也別無選擇,只能任由她擺布,但仔細想想也沒什么不好,她急需搞清楚這個世界的脈絡、以及自己為何會來到這個地方——這個讓她一夕之間沒了身分的地方。 坐在前頭的梁沐青不禁開口抱怨,早知道就不要找離車站那么遠的飯店,而后座的程榆星不禁失笑,看見心情較為明朗的梁沐青,她心里自然也好過許多。 到了飯店,兩人身心俱疲,褪去外衣,程榆星讓梁沐青先去洗漱,只見后者從背包里抽出一件米白色的上衣,和一條黑色的褲子,接著她看了看空手而來的程榆星,最后遞了一件短袖的洋裝給她。 程榆星愣了一下,拿著手上的衣物打量片刻后,露出了尷尬的表情,梁沐青看出她的遲疑,也不禁笑了出來,因為從手上的洋裝明顯能看出與程榆星截然不同的風格,半晌,她又從包里掏出一件短袖上衣及短褲,「我沒有帶很多,想說等找到房子才要帶過來的,就將就一下吧?!?/br> 程榆星接過梁沐青手里的衣物,她差點都要忘記自己來到這個地方可是什么都沒帶來,說了句謝謝后,剛轉頭,卻已經見梁沐青用她最快的速度走向了浴室。 但過沒幾秒,她看見浴室的門被開了一個小孔,接著,梁沐青的頭從里頭探了出來,她小聲地說:「你能不能陪我說說話?」 「???」程榆星先是不解,后來梁沐青又將門縫關得更小了,小到程榆星幾乎都快看不見她的表情,只聽見她的聲音從里頭悶悶地傳了出來,「我只是,怕你也會走而已?!?/br> 程榆星一時之間還沒聽懂她的意思,還很認真在想自己什么都沒帶更不知道現在究竟身在何處,是能走到哪里去?但后來她終于想明白了,梁沐青只是不想被拋下而已,就像她當初也害怕沉宓光會拋下她一個人離開一樣,雖然最后他還是做了這樣的選擇。 而程榆星也是到后來才發現,原來被留下來的那個人,才更難過。 程榆星從床上站起身來,走到浴室門外,直接坐在了地板上。 「你安心洗吧,我就坐在這里陪你說話,哪里都不會去?!?/br> 程榆星其實不知道等會兒梁沐青把水開下去后還能聽見多少她說話的聲音,但如果這樣做能她安心的話,那也沒什么不好。 程榆星靠在浴室的門板上,一邊聽著稀稀落落的水聲,一邊說起自己是怎么來到這里的。 她不知道梁沐青會不會相信這些發生在她身上離奇的遭遇,但那些都無所謂了,因為當她在看見梁沐青方才的反應時,她忽然決定不想再欺騙她,她想對她坦白失憶只是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么解釋才想出來的藉口罷了,她不是有意要欺騙她。 梁沐青聽完后沒有起什么大反應,也許是今天發生的事已經足夠耗盡她所有的腦細胞,所以爾后就算發生了什么離奇的事,也不足以讓她的內心起任何波瀾。 她接著說起很多關于徐意晴的事情,包含徐意晴只要站在很多人面前唱歌就會緊張到失常,所以每當梁沐青擅作主張幫她報名了歌唱比賽,她也總會以自己表現不好而臨陣脫逃。 梁沐青又說了些她和徐意晴是怎么認識的故事,徐意晴小時父母就雙亡,而兩人從那時候便認識了,說是朋友的關係,梁沐青覺得自己像一肩扛起了做母親的責任,總是在一旁照顧她的起居。 還記得高中的時候,徐意晴自己打工買了一把吉他,她告訴她,她想要去餐廳駐唱,駐唱的工作很苦,不是每次都有演出的機會,長期合作的餐廳也有可能無預警的就跟其他人合作,再加上徐意晴一直客服不了自己看到人就會緊張到失常的狀況,后來徐意晴辭了駐唱的工作,回來把學業完成,畢業之后她開始在網路上翻唱歌曲,累積不少人氣。 一直以來,梁沐青都是支持她的,就連這次的選秀她一看到后,也是毫不猶豫的就幫徐意晴報名,兩人也說好,藉著這次的機會,想搬去臺北一起住,反正梁沐青的父母親工作也忙,平時幾乎不會插手管她的事,加上每個月固定給她的生活費,梁沐青也獨立慣了,這些對她來說不成問題。 梁沐青說到一半就再也說不下去了,她關掉了水龍頭,面對掩上的門,程榆星看不見對方的表情,只聽見細碎的啜泣聲從里頭傳了出來。 程榆星也說了關于沉宓光的事情,反觀梁沐青,她的情緒倒是很平靜,說的無非是一些開心的事情,而她也選擇和梁沐青坦白自己抱住沉奕海的原因,因為兩人長得實在是太像了,如果不是他推開了她、如果不是在看見他那雙淡無色彩的眸子,她幾乎都快要相信眼前的這個人,就是她的沉宓光。 可事實尤為殘忍,眼前的男人與沉宓光相同的地方,就僅僅只是那副皮囊。 語畢,兩人像是有了共同的默契,方才的長談中誰都沒有提起任何關于死亡的敏感詞。 后來兩人分別洗漱完,梁沐青躺在床上很快便睡了過去,程榆星瞥見她臉上還有兩道未乾的淚痕,她伸出手替她抹去,動作極輕,因為她害怕會驚動好不容易入睡的梁沐青,程榆星拉起棉被的一角蓋在她的身上,自己則是打開了落地窗,走到了外頭的陽臺。 程榆星吹著風,不發一語,那種不踏實的感覺又加深了她內心的焦躁不安,她望著里頭睡著的梁沐青,嘆了口氣,不知道自己還能像這樣陪她多久?程榆星很清楚,這個世界只留下了徐意晴存在過的痕跡,而這也就代表了她終究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總有一天,她還是得回去原本的世界。 如果真是這樣,那是不是早點回去會更好?在她還未有更深的留戀以前。 可是要怎么回去?她還能夠回去嗎? 她撐著頭,這一個個問題就如同好幾道未解的謎,讓她想著想著不禁出了神,如果時間軸沒有誤差,那么等于是撇除掉她穿越時空,要來這里拯救還沒自殺的沉宓光的這個可能性,如果不是這樣,那她來到這個世界還能有什么理由? 望著樓下的燈光一盞一盞地熄滅,程榆星怎么想也不會知道,此刻有個人跟她一樣,看著眼前僅剩的幾盞燈光獨自傷了神。 沉奕海站在窗臺,看著手機里數不清的未讀訊息,卻沒有一封讓他想點開來。 他點開自己和張舒晨的聊天視窗,視線停留在自己最后傳的一則訊息上頭,「對不起」三個字映入了眼簾,旁邊顯示被對方已讀的符號,他將畫面上上下下反覆滑,越滑心里頭更越是煩躁。 他收起手機,早已沒心情看原先仍是燈火通明的夜色,他嘆了口氣,殊不知這一嘆讓他的內心更是發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