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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陣天旋地轉過后,懷再次睜開了眼。祂的心還因剛剛的變故而砰砰亂跳著,可奇異的是,太阿劍造成的目眩神迷卻已完全消失。 祂望著頭頂的烏木,怔怔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竟又是躺在張床上。 懷循著感覺翻身下榻,懵懵地四顧,就發覺自己現在竟然身在方土下的洞xue里,無數粗碩的根莖撐起了洞天,有藤蔓下淌進洞xue,為其覆上厚厚一層葉簾。風輕輕地拂過,柔柔拂起一片片碧綠的葉掌,泄漏進簾外流淌著的日光。 懷被那難以言喻的力量驅使著,走近洞口,扶著裸露的盤根,打起了藤蔓的簾。 入眼是綠,到處的綠。綠的風,綠的柔軟的草葉,綠的等天高的叢立的巨樹,綠的連綿搖曳的沙沙的樹影。陽光像清澈的風一樣流淌,無數毛茸茸、或是濕淋淋的動物穿躍于綠林間。 懷很久都忘記了呼吸。祂站在樹洞口,就見不遠處,數株大樹根系撐起的樹洞里,也陸續鉆出人來。無一不是女兒的身形,白衣散發,赤足耳珰,忙碌碌地拾掇,沒有誰特意留意著祂,只有個女孩在朝洞外潑水時,同祂笑著搭了句話:“瞧把她野的!一大早就跑出去,現在才瘋回來!哪像是馬上就要繼任做伊女的人喔!” 懷愣了愣,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就見一只小象正載著人自林深處悠悠然踱步行來,坐在象背上的人被顛得輕輕搖晃著,越發顯出少女身形特有的纖弱,陽光與樹影斑駁在她的面龐上,少女慵懶地微微瞇著眼,懷中,抱著一大捧新摘的百合花。 與懷遙遙對上視線的一霎,她忽然笑彎了眼,隨即低伏下身子,對著小象耳語。那象便突然催快了步子,一邊使卷鼻纏繞住百合花,一邊歡快地朝懷這里小跑來,還沒到近前,那捧還沾著濕露的百合便已被它拋落進懷的懷里。 懷下意識接住那捧香花,隨即抬眸看向少女。 娣趴在小象頭上,兩眼彎彎,甜甜的月芽似的,不太明顯地害羞著道:“jiejie,這個送給你呀?!?/br> 懷想開口,卻意外地,發不出任何聲音。祂驚愕,還來不及反應,便被躍下象背的娣拉著奔跑起來。 她們手拉著手,緊緊地,在綠林里急奔,衣裙飛揚起來,露出白皙的肌膚,陽光在上面極致地跳躍、舞蹈,使她們的皮膚也變成明亮的金黃。 娣回頭,笑著喚她:“jiejie…”清澈的眼里倒映出兮于跑動間低頭、悄悄嗅聞百合的側臉。 風指尖一樣,穿梭過她們蛇一樣逶迤游曳的黑發……銜尾的靈蛇正再現著時間的循環。 而恍惚地,懷透過千年前兮的眼睛,注視著這一切的發生。 -- 吃孩子的鬼母神話原型是《述異記》記載的“南海小虞山中,有鬼母,能產天地鬼,一產十鬼,朝產之,暮食之”。 有句化用雨果:“星球鱗片閃閃的身軀構成蜿蜒的宇宙之蛇” 銜尾蛇吞噬了懷,將祂封印進時間的循環里。角色扮演告一段落,進入vr沉浸式體驗,有一段視角上的轉換=v= 第110章 寂靜的春天(二) 月亮被森森的陰影覆蓋時,天際開始落雪。 雪很快變得細密,寂寂地,月光一樣,拂過送葬者哀哀的輪廓,落上阿姆衰老、安詳的面龐。 同行者低聲念著禱詞:“掌握著轉化生與死的命運循環與永恒輪回的偉大母神,您的孩子們感激您恩賜的生命,現將祝福伊回歸到您的母源……” 娣的手面紗一樣撫過,為她輕輕闔上了眼。 每一任伊女的葬禮,同時也將成為繼任伊女的婚禮。阿姆在垂危的當年,選中娣作為她的繼承者——伊族第二十八代“伊”。 娣將在送走阿姆的當夜,獨自進入神廟,朝拜薩滿祭司,接過作為部落的“伊”的責任。 禱告聲里,阿姆的尸體開始燃燒,伴隨著上一任伊女的死去,這里的春天也開始消亡。雪更盛了,積在神樹的葉片上,草木開始戰栗,動物惶惶不安地走動,有只老虎幼崽一直瑟縮在娣的腳邊,不斷地拿毛茸茸的頭蹭動她的裙裾。 娣俯身摸了摸它,既而抬眸,看向人群里、抱著還在呀呀學語的若的兮,目光交接,兮向她點了點頭,娣則垂下眼、站直起身,神情從未有過地莊重,舉步朝那座坐落在神樹樹洞里的太伊神廟走去。 隔著靄靄的月光和雪,與正在燃燒著的紅色火焰,自兮視角旁觀著這段過去的懷目送娣走進了神廟。 神廟的環壁上繪有連環的壁畫,記載著伊族的歷史,繪有每一任伊女的人像,面龐無不年輕而溫柔。而穹頂壁上,則繪有若木與靈蛇的圖騰,薩滿祭司以其法相靜靜俯瞰著祭壇。 祭壇之中,是無限逶迤、蜿蜒往下的臺階,娣執起祭壇邊緣一只燈座上的燭臺,緩緩拾階而下。 走著走著,四周的石壁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地下樹洞的原始形貌,燭光照明了那些比娣身量還粗的根系,使她的影子綽綽投在上面。 娣心跳得有些快。 根據伊族人世代口耳相傳著的傳說,喜怒無常的薩滿祭司長年以其無限巨大的真身盤踞在這濕冷黑暗的洞xue中,靜靜沉眠著,只有在感應到伊女代際的交替時,才會短暫地醒來…… 而在娣走神這晌,臺階突兀地中斷在了只猙獰、嗔怒的巨大玄黑蛇頭前!——那蛇大張著口,吐出毒牙與長舌,鱗片橫豎,泛著藍紫的光澤,而兩側,如瀑的根系宛若它的披發,正在猛烈的陰風里徐徐地搖晃著。娣駭然驚呼出聲,幾乎沒能拿穩燭臺,緊接著,猛然意識到自己的不敬,嚇得連忙匍匐倒地,渾身戰栗著,向蛇神請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