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頁
祝槿道:“你呢?在我們昨天到來這里前,你存不存在?這里又究竟是個什么地方?還有那些村民……這里越平靜,反倒越讓我覺得危險、沒有頭緒?!?/br> 豬當然不能同“蝴蝶”一樣說話,只會哼哧哼哧地粗喘,于是祝槿嘆道:“怎么才能逃走啊……” 他后面的念叨霍然被常恒打斷,常恒叫他:“哥哥!” 祝槿顯然被嚇著,飯盆脫手,驚慌著回頭,瞪大眼睛望向常恒。 常恒壓下情緒,只如常道:“是時候該回去吃飯了?!?/br> 祝槿連忙起身,局促地拍打衣裳,應道:“好?!?/br> 午間休憩,祝槿忽問常恒:“家里有沒有大概一尺五寸的長刀?” ——他試圖喚起常恒和萃雪刀相關的記憶。 常恒卻自然道:“沒有?!?/br> 祝槿沉吟片刻,又道:“那有沒有弓、箭?我想打獵?!?/br> 常恒思索道:“或許可以造副,不過需要些時間?!?/br> 祝槿緊盯著常恒,慢慢道:“我從前似乎有過一副,但來這里的路上,好像被人偷走了,現在怎么也找不到?!?/br> 他看向常恒的目光亮閃閃的,隱含希冀。 常恒遂爽快道:“那我快一點學,盡早再制一副給你?!?/br> 可祝槿聞言,卻十分失望,興致缺缺道:“再說吧。我現在又不想要了?!?/br> 常恒莫名其妙,只覺得娘子性情略有些反復無常。 但久而久之,常恒發現,情況恐怕比他想的還要糟糕。隨著時間的推移,祝槿的郁郁寡歡和疑神疑鬼非但毫無好轉,反而愈發嚴重。 他整日不事勞動,只和常恒重復一些意有所指的話,話里話外,都指向他那個荒誕不經的夢,而且,他仿佛一直在恐懼著某種無形之物——某種無孔不入的力量,或者說,監視。 這當然只會是祝槿的臆想,常恒覺得,既然自己沒辦法幫他擺脫這種妄念,那就只能順從他,來減輕他的不安。 祝槿表現得非常驚喜,常恒猜測,他應該是以為自己也感覺到了“那種力量”的存在,故而才對他隱含深意地眨了眨眼,意即他們已達成聯盟。 還在睡前,常恒照例親吻他“一下”時,張開嘴作回應。 ——那是常恒第一次知道,原來親吻并非只可以嘴唇相貼,于是他也伸舌勾纏祝槿,擷取他的甜蜜,反又被對方翻身按倒…… 月光像在水流里不斷擺尾的魚,游進羅帳時,撞得周遭鈴鐺叮叮咚咚地響。 桃花源阡陌交通,雞犬相聞,是以流言傳播的速度也格外迅疾。沒過幾日,新來那戶的娘子是個“瘋的”的消息便傳遍了桃花源。 常恒為此慍怒,祝槿卻樂見——這方便了他做些異于“常人”的舉動。 于是白日里,鄰居便常見到這小娘子不去勞動,只顧在周遭的桃花林間跑動。起初,他們還要同彼此嘆惋幾遭,后來,便也見怪不怪。 “只是可憐他家郎君嘍,一個人又要種地又要喂豬、喂雞……” 黃昏時候,常恒正蹲在豬圈里,看著自家豬進食,而祝槿也終于晚歸回家。 他找到常恒時,還在輕微地喘息著,臉上因興奮彌漫起紅潮,像頭頂一日將盡時的落照。他悄然將小指探進常恒手心,搔癢一樣地寫字。 常恒分辨了半晌,才解出他寫的是“我找到出路了”。 常恒一怔,脫口問:“你是想……” 祝槿急忙伸出食指抵在唇上,示意他噤聲。 常恒便靜靜地看著他。 祝槿又用小指在他掌心寫道:“晚上,我們悄悄走?!?/br> 常恒仍舊沉沉地注視著他,祝槿等了許久,才見他緩緩頷首。 祝槿徹底放下心,朝他眉眼彎彎地微笑慶祝。 這場在豬圈里倉促定下的出奔實行于夤夜。 月亮像魚一樣游向西天,桃花源中人此刻都在沉眠。 祝槿拉著常恒,沿著標記在桃花林里狂奔。 在他們終于奔至山洞一樣的出口時,桃花林里亮起了火光,將鮮妍的桃花照成灼燒的血色,祝槿急道:“快走,村子里那些幻靈追上來了!” 他把常恒推進山洞,不斷催促他快行。 山洞越來越狹窄,他們前進的速度只得放慢。而人聲又愈來愈近,身后的桃花林仿佛在燃燒。 常恒突然停步回首,欲言又止地看向祝槿。 祝槿急道:“別再磨蹭了,快來不及了!” 常恒這才道:“可前面已經沒有路了?!?/br> 祝槿一驚,伸手前探,果真觸及堅壁,他不可置信道:“不對啊,白天的時候,我明明看見有光從洞口透進來,怎么會走不穿呢……” 可就在這瞬間,火光已燃燒至洞口。 借著這前來捕捉他們的火光,祝槿驚駭地發現,阻擋在他們身前的堅壁竟是由琉璃制成,而透過這層澄明的琉璃,他看見了神殿背景下,靈芝與瑞露的笑眼…… 被放大的、湊近觀看的笑眼…… ——他們被困在的桃花源,原只是靈芝、瑞露手中的一顆琉璃球! -- “愛很短,遺忘很長?!?/br> 他是他的流放地,也是他的桃花源。 第94章 命之司 靈芝手捧琉璃晶珠,指著里面比她指甲蓋更小的常恒與祝槿,轉頭喚瑞露道:“你瞧,他們還想跑出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