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意外
「很神奇吧!臺北竟然還有這種戶外熱炒小店?!剐⊙藕茏匀坏哪闷鸺埥聿磷郎系男【票?,轉頭對旁邊的酒促小姐說:「一瓶18天,要冰的喔!」 「臺北還有這種地方???」恰好今天晚上天空無云,志成抬頭對著滿天星星還沒回過神來,看著天空就像一大片的靛藍色畫布用顆顆閃爍著光芒的寶石點綴著,讓他心情好些。 「而且我還知道這里距離你借宿的地方不遠,對不對?」她一手抓著毛豆,另一手正忙著倒酒,嘴里嚼著豆子還硬要說話。 「你怎么知道?」志成好奇的探問,畢竟這些年他也沒少跟阿康約,大大小小吃飯聊天的各種場合卻從沒見過小雅。 「快點菜啦!酒都上了,沒小菜行嗎?老闆!老闆這里要點菜!」小雅看不下去志成呆呆的樣子,自己已經開始在喝了,他卻還望著天空連小菜都沒點上。 「其實我們住的很近,」她伸手指向身邊一條巷子,「從這個巷子口彎進去走沒幾步我就到家了?!拐f完得意的一飲而盡,正好小菜一盤盤上桌,她又拿起筷子夾了些菜吃?!高@座公園斜對面的那排公寓,那邊,有看見吧?那邊就是阿康的公寓?!?/br> 志成探頭看了看,斜對角方向確實有排公寓,仔細一看還真像是阿康家公寓一樓后門,他想了想,這才發現自己從沒有往公寓后門方向走過。 小雅夾了些菜到志成碗里,默默的填滿他空了的酒杯。 打從第一眼她就覺得這個秀氣、身型高挑的男子說不上俊,也不是美男子,白皙皮膚算是唯一優點吧!但不修邊幅的臉鬍鬚根根清楚可見,再加上隨意的穿著,感覺就是個隨處可見的大叔,甚至可說是邋塌又俗的大叔。個性嘛,又直又呆算有點可愛,想起他將格瑞扛上六樓安置,相信他不會趁人之危,也不是那種會擺爛的類型,算及格吧! 「說吧!甚么時候開始清楚知道自己性向?」小雅有點好奇這個大叔的故事。 「???從小就很清楚了吧!」志成還沒完全意會小雅在說甚么。 「從???家里知道嗎?過的很辛苦吧?」或許是酒過三巡,小雅不由自主的腦補像似電影情節的畫面,在她心里的志成頓時變成了苦情男主角。 「都過去了,曾經的辛苦都過去了,未來的一切都是美好的,身邊還有個很愛你的格瑞不是嗎?」她表情認真的對著志成說,百分百誠懇的祝福著眼前男子能和自己的閨蜜過上幸??鞓返纳?。 志成白眼都快翻到后腦勺去了,就說嘛,眼前這個女人真的很奇怪。 「老闆!再一瓶金牌!」看她喝酒就像喝水一樣,雖說是小酒杯,但她一杯接著一杯從坐下到現在還未曾消停過。他心想今天是他們第一次相見的日子,是她太沒有警戒心還是對自己有甚么誤會?一般女生對初識的陌生男人不至于這么沒有防備吧? 他默默觀察著她的舉動,發現她大剌剌的個性下是一種自然流露的溫柔體貼,她會默默地替他夾菜倒酒,也會將空酒瓶往自己腳邊整齊排好,將擦手紙巾摺好再遞給他,還會隨手將桌面整理乾凈;就是從骨子里散發出來的一股nongnong大媽味嘛!尤其她說的那些話,問的那些甚么問題!白白可惜了她長得那么可愛的一張臉,那張看不出歲月的娃娃臉,要不是她舉止那么大媽,還真不知道她其實就是名大媽! 「我喜歡的是女生?!怪境啥⒅矍斑@個女人說道。 「甚么?」小雅不太相信自己聽見了甚么。 「我說,我喜歡的是女生?!怪境蛇叞秋堖吚硭斎坏恼f。 「真是愛說笑!」小雅大笑不止,「我聽格瑞說,你是他的黑騎士,將他從那種亂七八糟的狀態里拉出來的,不就是你嗎?」 「還有你身邊的朋友,不就是阿康那一群嗎?他們可都是圈子里的人??!」小雅像突然想起了甚么般的接續說,「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偽裝自己啊,我有很多圈子里的好友,他們在自己的專業領域里都有異常出色的成就,也都開誠佈公自己性向?,F在的社會不比從前,你可以大方做自己沒問題的喔!」 你可以不要這么大媽嗎?壓抑著快要衝口而出的這句話,志成默默嘆了口氣,心想著這頓飯還須仰仗面前這名女子。 「阿康是我同鄉好友,自小一起長大,我們兩家非常熟才會常在一起玩,但不代表他就是我僅有的朋友圈?!鼓闷鹁票褪且豢谇?,「我們玩運動的,朋友絕對比你想像的還要五花八門,只是我還不想碰見與前女友的共同朋友們,所以只找阿康他們一起玩?!拱⒖祻膩聿蛔穯枮樯趺醋约豪鲜且杷匏?,也從不提起自己前女友的事,對此志成內心很是感激,這才讓他有了可以徹底跟前女友的世界劃分清楚的地方。 「格瑞的事,我聽阿康稍微提過,是對他多了點照顧。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也不怕坦白對你說,那不是愛情?!怪链?,志成已乾了一瓶金牌,二人不約而同的舉起了手再追加兩瓶生啤酒。 志成的自白讓小雅好一陣沉默,后來,兩人不著邊際的聊了些下午活動的花絮,猜測下次游行后演唱會嘉賓可能會有誰,又乾了兩瓶啤酒。 然后他們還是聊起了格瑞,那傷痕累累的美麗的人兒。 美好的事物如同傳說一般容易引起無限遐想,引人關注的終會勾起人性慾望。剛踏入大學還純白的像孩子一樣的格瑞也曾對愛情充滿嚮往,不知怎地卻淪為教授與別人交涉的棋子,或以美色或以才華讓那名為教授實則為禽獸的人一步步往上爬;他知道他的野心還在那之上。以愛為名的他盲目的交付了自己的一切,至到發現除了自己以外,那個他的身邊還有數名跟自己同樣角色的男、女同學存在。 然后某天,他遇見了皓安,小雅男友的親哥。皓安酷愛戶外運動,曬得黝黑的皮膚和壯碩的好身材,笑起來就像陽光一樣耀眼,讓長期身處泥沼的格瑞對自身狀況產生了疑惑。在明白格瑞真實處境后,皓安仍無條件對自己百般示好,格瑞迷惑了,等到格瑞終于鼓起了勇氣,好不容易脫離了教授魔掌,皓安只留下了一紙信籤,人早已飛往遙遠的國度消失在格瑞的世界里。 自那時開始,格瑞開始了千人斬活動。 小雅一陣苦笑,對自己曾經的愛情,對情路坎坷的格瑞,對面前這名為志成的男子,怎么隨便都能撿起雖刻骨卻想被遺忘的故事? 天才破曉,就聽見安靜的社區突然傳出一陣突兀的叫聲。 「啊~~~~~~!」一陣震耳欲聾的高分貝尖叫聲傳來,閉著眼也知道那是阿康的叫聲。伸手抓了抓肚皮,疑?怎么沒穿衣服? 「嗯......」耳邊傳來莫名女生的聲音。慢著,他閉著眼在腦海里飛速的思索著昨晚事情發生的經過。 昨晚和那個叫做小雅的大媽喝了幾瓶之后,恍惚間他好像掏出錢包付了錢!然后兩人走著走著就走到阿康公寓這,上樓時還碰見紅著臉跑下來的阿翰,他和大媽著實調侃了他一番,那個大媽說要護送他回家就跟著他上樓,然后又跟著走進房間,還沒來得及開燈他就被這個大媽撲倒了...... 天??!不能睜開眼睛!絕對不能睜開眼睛! 「啊~~~!」志成想大媽應該是徹底的清醒了,叫聲特別響亮。 一陣慌亂的乒乓作響后,又恢復早晨一貫的平靜。志成心想大媽應該已經離開了吧?這才慢慢張開雙眼,就看見倚在門邊的阿康一臉不屑,雙眼老實不客氣的直看著自己一絲不掛的身子。 「趙志成,你真的很沒用耶!」就這樣一句話砸的他灰頭土臉,「你們是喝了多少?竟然帶女人來我家做?你是不想在我這里借宿了是不是?」 「請你還給我一個乾凈的書房空間,整理乾凈!謝謝!」阿康罕見的動了怒氣。 「你自己昨晚還不是讓人家阿翰羞羞臉?」趙志成仍一副不以為然。 「你說甚么?」阿康轉頭瞪著志成,「你到底怎么搞的,小雅是格瑞的閨蜜耶!路邊女人這么多,隨邊你挑一個我都不會說甚么?可是小雅,是格瑞難得的朋友耶!」 「如果我跟她戀愛呢?」志成以孩子般天真的眼神看著阿康。 「你們昨天才第一次見面不是嗎?」阿康心中一驚,他向來知道志成跟自己不一樣,他信奉的是一見鐘情?!改阋惨獑査覆辉敢獍??」 「今天十點不是有你的場次嗎?你還在這里蘑菇,快點準備一下出門啦!」阿康心里掙扎的是該怎么向格瑞敘述這件事,實在不愿替他早夭的愛情哀悼。 這整個白天小雅都在失神恍惚,不是因為酒喝太多,是因為早上起床時身邊竟然躺著昨天才認識的志成。 「學姐,你還好嗎?」外號樸寶劍的尚豪學弟,遞上一杯熱拿鐵再附加陽光燦笑和溫柔問候。 「???謝謝?!剐⊙呕馗驳挠悬c心虛,昨天以前尚豪還是她心中的唯一的小太陽,今早起床身邊竟多了個滿臉鬍渣的大叔志成。 奇怪,她昨晚也沒喝得比平常多啊,兩人乾了約十二瓶啤酒吧,然后小雅就送志成回家了!她還記得上樓時碰見紅著臉離開的阿翰,笑著笑著不知怎么就跟著志成進了房間,好像不小心踩到了地板上的甚么撲向志成懷里,兩個人就這樣抱成一團...... 天!她想大聲尖叫! 「學姐!學姐!」尚豪輕拍小雅肩膀,看她一下咬牙切齒,一下皺眉,一下臉紅,一下又恍惚朦朧的表情,雖然早已知道當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時,有時就會有些莫名其妙的表情反應,只是這次怎么感覺好像有點恐怖? 「學姐,這篇論文我不急,你慢慢來就好!」不知不覺尚豪已經摸到門邊,他忍受不了這樣詭異的氛圍,想奪門而出。 論文!這兩個字像按下了清醒的開關鍵,小雅馬上雙眼明亮的轉頭。 「尚豪,你那篇已經完成囉!」隨即拿出準備好的隨身碟丟給尚豪,「其他同學的,你請他們自己來找我領,謝謝你喔!」 其實打從她自阿康家倉皇逃跑后,一直馀驚未定。試想想,一個人在睡的正甜的時候,卻突然聽見中年男子的尖叫聲,睜眼就看見認識但不熟的阿康站在房門邊,瞪著一雙比銅鈴還大的眼睛,轉頭又看見滿臉鬍渣的志成貼在自己枕邊,她看看自己再看看志成,衣衫不整的兩人不用說也知道發生了甚么事??珊薜氖悄莻€趙志成在高分貝尖叫聲下,還可以持續呼呼大睡,獨留她一人面對超尷尬的局面。 所以她撿起衣服,倉皇而逃。 好不容易逃離了那可怕的場合,回家梳洗時又免不了母親一頓碎唸,心里正煩的她只想躲在一個沒有人可以打擾自己的地方整理思緒。其實她在自家附近租了一個小房間充當工作室,偶而會在那過夜,熟悉的朋友都知道她有時候會躲在那個秘密基地里,包括收稿交稿有時候也會約在這附近進行。這會兒,尚豪不就找來討論文了。 在體育館里的志成今天頻頻失神。 「志成,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今天很恍神的樣子喔!」阿叔拍拍志成的肩膀,邊說邊露出一副我了解的表情?!赴⑹逯览?,是昨天跟meimei玩太晚吼?」 「抱歉阿叔,我今天精神不太好,可能酒有點喝多了,頭有點痛?!惯€有點想吐,怎么搞的。 「喝酒?」阿叔精神整個來了,「你們還去喝酒啊,這樣會不會進展太快?你不要嚇到人家meimei餒!」 「阿叔我頭有點痛,先過去那邊休息喔!」走為上策,省得到時阿叔跟母親說太多,讓母親抱太大的期望又失望。 今晚志成得回彰化老家,過兩天才會再回來臺北繼續裁判工作,他安靜一個人坐在大賽會場的角落,想著今天腦海里閃過小雅那張臉和各種表情,默默掏出躺在背包里的手機輕握著,不知道是不是該給她打通電話。 給她打電話的念頭在中午吃飯以后就沒間斷過,但他可以說些甚么? 嗨,用過飯了嗎? 昨天晚上我很抱歉? 下次再跟你約吃飯? 怎么感覺都是些不著調的提問,他很想知道該不該將昨晚當回事,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回事;他不是一個隨便的人,也從來不嚮往一夜情或艷遇。 「小雅,方便說話嗎?」終究還是給她打了電話,志成手心微微冒汗,心想還好沒有馬上被掛斷。 「......請說」猶豫再三,小雅還是回話了。 「我今晚得回彰化,明后天家里道館有課,后天回臺北想跟你約吃飯,成嗎?」志成忐忑不安的報告了自己的行程后,很突然的約吃飯。 「又想讓我請你吃飯???」小雅也不知道為甚么自己接了這句。 「昨晚是我付的錢好嗎!也是該你請吃飯啦!」今早打開皮包發現不是少了一張小朋友,是少了足足三張的小朋友!他當下是多么的心痛??! 「噗哧!」電話那頭本來有點緊張的小雅,完全感受到他對請吃昨晚那頓飯的不甘心,這樣的互動讓小雅整個放松了下來?!负冒?,你回來記得跟我說,我再帶你去吃好吃的?!?/br> 「小雅,我們都是成年人了,昨晚的事我不會不認。只是希望在我們還沒講清楚以前,能不能先別跟任何人說,尤其格瑞?!怪境尚⌒囊硪淼恼f。 「為甚么呢?你擔心格瑞知道?」其實小雅才是最怕格瑞知道這件事的那一個,但她還是忍不住這么問。事情發生后,她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跟志成討說法,而是想起格瑞,她不知該怎么面對自家姐妹,因為她最清楚格瑞單戀志成至少有四年了。 「我只是不想給自己和你添太多麻煩?!怪境蓻]做多想,當下非常直接了當的回答。 「嗯,知道了?!剐液弥境蓻]說甚么怕傷害他的那些鬼話,事情既已發生,在得知真相的當下,傷害就會是既定的事實。小雅脫口而出問了一句:「你不后悔嗎?」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吧?」志成啞然失笑,「其實我一直很想問你,你是踢嗎?」 「你才不會是零吧!我長得有像踢嗎?除了短發以外,請問我哪像?」小雅忍不住拿起鏡子自顧自的擠眉弄眼,再一次覺得志成瞎了眼?!傅鹊?,你是因為我像踢才不小心跟我那個的嗎?」 「那你會是因為我長的像零才不小心的嗎?」志成疑惑了,他確實不清楚小雅的性向??! 「像零或像踢,有很重要嗎?」 「不是你先提的嗎?」小雅皺著眉頭,怎么感覺像兩個孩子在沒完沒了的拌嘴。 「你愛的到底是男生還女生?」他還是問了。 「這你還要問我嗎?」小雅脹紅了臉大聲回道。 「??!」志成笑了,他問了多么白癡的一個問題?!笗r間快來不及了,我先趕車,我會找時間再打給你的?!拐f完匆匆掛了電話,就拎著背包跑去趕車子。 「喂!趙志成!喂!」小雅心想:這沒禮貌的傢伙,我還沒說再見就掛我電話!但她嘴角久違的掛上了一抹擦不掉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