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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午后,裴夕晚在姜朔光的陪同下前往赴約。 張志綸把地點約在一家大型連鎖咖啡廳,咖啡廳名氣大,周末正式人潮聚集時,內里人聲喧鬧,店內播放的輕音樂被隱在人聲之下,卻掩不掉整間屋子充盈的咖啡香氣。 他們抵達時,張志綸已等在靠角落的座位里,瞧見與她一塊來的姜朔光,他臉上卻沒有太多的訝異,甚至都沒有多問一句,讓裴夕晚本欲主動介紹的話在嘴邊轉了一圈后又默默收回。 「珈敏跟俞紹洵是在大四時候在一起的嗎?」沒有任何鋪墊,在姜朔光去點餐時,自他們來后就始終沉默的張志綸忽然開口,且劈頭就是這樣一句問話。 問的話雖確實與吳珈敏相關,內容卻有些出乎裴夕晚的預料。 「不是?!古嵯ν碛行┠乜戳怂谎?,搖了下頭。 聞言,張志綸臉上神色微變,擱置在桌上的手似都隱隱發顫。 他做了個深呼吸,又問:「是俞紹洵追她的嗎?」 「應該不是?!古嵯ν碜屑毾肓艘幌?,才能回答他這個問題。 在她的印象里,這兩人都不是會追求人的性子,他們之所以走到了一起,在她看來大概也不存在誰追求誰,只會是自然而然。 「她有沒有……有沒有跟你說過,她想跟他分手?就算只有一次?!?/br> 「沒有?!古嵯ν砦⑽Ⅴ久?,感覺問題的走向逐漸奇怪。 「當時我請你轉交的東西,她都收了嗎?請你轉告她的邀約,她也都答應嗎?」 「都收了,也都有答應?!孤牭胶笠痪湟蓡?,裴夕晚實在忍不住反問:「她不是都有去赴約嗎?」 張志綸沒有回答她,抹了把臉,啞著聲又問:「所以她從來沒有考慮過我,對嗎?」 想起幾天前母親電話中提到的婚訊,再看他一臉的落寞,裴夕晚有點不忍心,片刻后才說:「……應該沒有?!?/br> 張志綸點了點頭,沒接話。 沉默在空氣中蔓延了一小段時間。姜朔光端著放有兩杯咖啡的托盤回來,替她把紙吸管放入杯中后遞到她手邊,張志綸拿起面前的玻璃杯將里頭剩不到一半的咖啡一飲而盡,玻璃杯擱回桌面時,冰塊撞擊玻璃杯身發出清脆地喀啦聲響。 一聲輕笑溢出,張志綸打破了由他而起的沉默。 「知道她怎么跟我說的嗎?她說俞紹洵追她很久,一直很有耐心,她很感動也不捨得拒絕他,所以她才會跟他在一起?!?/br> 可事實卻是,他們早就在一起。 「所以她說沒收到我送她的東西,不是你沒轉交,是她收了也不敢戴,或是乾脆丟了;她沒有出現的邀約,不是你沒有轉告,是她本來就不會來;她從不給我正面答覆,不是還在考慮,是……」 張志綸說不下去了。 時至今日他才發現,原來她真的都在騙他。 就連每一次校園里偶然的巧遇,都不是俞紹洵追著她獻殷勤,而是他們情投意合的校園約會。 擱在桌面的手緊攥成拳,他看著裴夕晚,艱難開口:「他們是什么時候在一起的?」 裴夕晚看著他,忽然慢慢意識過來他問這些話的目的。 他喜歡了吳珈敏這么久,她一直以為他是不愿意死心,卻原來,吳珈敏在他面前也從未有過真話。 感覺到桌下的手被一抹溫熱包覆,她下意識反手握住,在心底無聲地嘆了口氣,她緩緩開口。 「大一下升大二那個暑假在一起的?!?/br> 他們因她而相識,但確切什么時候走近的,她也不曉得,俞紹洵不是會跟她說這些的人,她也沒她自己當初以為的跟吳珈敏有多無話不談。 現在回想,大抵當時吳珈敏還有些刻意瞞著她的意思。 等她知道其實這兩人有接觸時,已然是他們確認關係的那一天。 那時她對俞紹洵還抱有一點念想,乍一看見她的消息時,她懵了好久好久,費了老大的勁才有辦法回她一句「恭喜」。 張志綸默然垂下眼,自嘲的笑了笑,片刻后,他抬眼看她,眼里沒有笑意,似乎帶著做了某些決定的狠絕,緩聲問她:「我聽說,她跟俞紹洵要結婚了,真的嗎?」 話到說到這地步了,再瞞著他也沒意思。 想都沒有想,裴夕晚直接道:「真的?!?/br> 「是俞紹洵強迫她嗎?還是、還是……」 還是什么,張志綸沒有繼續往下說。 他自己也明白,事到如今,這些話都沒有意義,宛若將死之人的垂死掙扎只會讓他看起來更加狼狽。 而裴夕晚就是那個殘忍的劊子手,她張了嘴,狠心斬斷他最后一點希冀。 「不是,是她懷孕了?!?/br> 張志綸的身子微微一晃,雙眼澈底紅了。 他不說話,裴夕晚也沒再開口,垂眼捧著姜朔光的手在掌心把玩,留給他一點恢復情緒的時間。 緩過一陣后,張志綸抹了把眼,狠下心,從口袋里拿出手機,把打好的貼文從草稿夾拉出來,咬著牙配上預先處理好的圖片發送,隨后將原圖傳給裴夕晚,并將自己手機里的檔案一鍵刪除。 做完這些后,他抬手輕敲桌面,在裴夕晚抬眼看來時,他把手機轉了個方向遞過去,好讓貼文頁面清晰呈現在她眼前。 看著上頭熟悉的草圖,裴夕晚手指微顫,難以置信地倏然抬頭看向他。 「你沒想錯,素描本是我拿的?!箯堉揪]自嘲一笑,「她說只要我幫她,她就會考慮給我機會,當時我也只是想著預防萬一,也沒想到還能真用上?!?/br> 「本子大概已經被她處理掉了,當年是我對不起你,我替你澄清,原圖也都給你,我一張不留,之后要怎么做,你自己決定吧?!?/br> 「她的事,我不再摻和了?!?/br> 「對不起啊裴夕晚,我清醒的太晚了?!?/br> 裴夕晚微微動了動唇,沒發出任何聲音來。 她說不出原諒,也不想原諒,她從沒對不起他,甚至當年無論他有什么請求,看在他苦追未得的份上,她都沒忍心拒絕。 可他卻是這么對她的。 為了討吳珈敏歡心,拿走她唯一能夠證明自己的東西,在眾人指責她時冷眼旁觀,讓她背負不屬于她的罪名整整兩年。 他有什么資格得到她的原諒?他沒資格。 像是能讀出裴夕晚內心這番話,對于她的沉默,張志綸也不在意,偏頭看了眼從頭到尾都不看他的姜朔光,驀然笑了。 伸手拿回自己的手機,他起身穿上外套,一邊說:「你很幸運,你男友真的挺好的?!惯^后沒等她接話,也沒與她道別,他理著袖子走過她身旁,往門口方向走。 他走后,裴夕晚稍稍平復了下心情,半晌才從包里翻出手機,點開張志綸傳來的照片。 有別于上傳在貼文上的關鍵一小段對話,張志綸發給她的很是完整,從吳珈敏與他抱怨起,到央求他來偷她的素描本,字字句句,從動機到謀劃,全都一清二楚。 無怪乎當初他會以為自己有機會。 在他面前,吳珈敏毫不掩飾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把丑陋險惡的一面完全袒露在他面前,他理所當然會認為,他是她最信任的人,她才會在她面前這般豪不顧忌。 畢竟有誰會把自己內心世界坦白給不喜歡的人呢? 事實證明,吳珈敏還真就是這種人。 她把不堪只給張志綸一人看,卻把光鮮亮麗、無害的模樣留給了俞紹洵。 俞是往下看,她愈覺得荒謬。 她想過很多個吳珈敏之所以這么對她的理由,卻唯獨沒想到會是這樣荒唐的原因。 對話紀錄里,吳珈敏說她空有想法但沒有足夠的繪畫功力,認為那樣好的題材讓她來呈現只會是糟蹋,還取笑了她自以為是的努力,甚至厭煩她明明沒有足夠天賦為什么還能有這樣特殊有趣的想法。 末了她說,她要讓她知道,這世界不是努力就能成功,努力到最后,也可能什么都沒有。 死死盯著最后那一行字,抓著手機的手微微發顫,她閉了下眼,眼淚無聲無息地落了下來。 姜朔光伸手將她的手包覆在自己的掌心里,將人攬入懷中,他低聲問她:「你想要怎么處理這些照片?」 「我要……」 裴夕晚哽咽了聲,抬手抹掉眼淚,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握著手機的手一點一點收緊。 「我要把這些寄給主辦方?!?/br> 「我要揭發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