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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是在歡迎會那天才加上的好友。 早前雖然同在一個工作群里,但工作交辦他一般不會直接找上她,她也沒敢亂加,就這么擱置了。 后來加上了也沒什么變化,除了當天確認添加成功互相發了個貼圖外,他沒再給她發過訊息。 她倒是有幾次想過要主動發點什么過去,卻顧慮太多,既擔心他忙打擾到他,也怕他懷疑她別有所圖,就此厭煩了她。 沒承想倒是她先等來他的訊息。 就是有些沒頭沒尾。 他說:「錄完音出來才知道你下午請假?!褂嵪l送的時間是半個多小時以前。 反覆把這句話看了幾遍,裴夕晚不太確定是不是她想的那個意思。 文字沒有溫度,無法辨識語氣,他亦沒有在句末添加任何表情符號,讓她無從判斷他這句話背后的含意。 可能是她想得多,毫無緣由的,她總覺得他這話看上去像在怪她沒自己跟他說一聲。 ——不是真的有心責怪的那種。 斟酌片刻,她敲下幾個字回應過去。 「不小心忘了?!?/br> 這話說得半真半假。 真的是,路歲安週日晚上打給她確認來接她的時間時她才記起來,隔天急匆匆跟李紓郁請了假,而后每天為提前進度忙得團團轉,這事都被她暫且拋在了腦后;假的是,她原本就沒想過要跟他說。 請假流程僅到李紓郁那里為止,他雖是她的頭頂上司,也沒有時刻關注員工動向的必要。 也不曉得姜朔光信沒信這套說詞,那頭已讀得很快,不一會兒直接發了條語音回來。 裴夕晚看了看仍舊專注在自個兒話題上的父母兄長,又看向戴著耳機在玩手機的路歲安,想了想,先把音量調到最末一格,才拿著手機湊向耳旁,按下播放鍵。 姜朔光先是低笑了聲,然后壓著聲說:「下回別忘了,你請假得直接跟我說?!?/br> 他的嗓音即使通過手機播送也絲毫不失真,溫潤如流水竄過她心尖,在心湖里留下淺淺波動。 不過兩句話功夫,把她的耳朵都給聽紅了。 曉得自己這會兒表情肯定不太對,她心虛似地又打量了下四周,確認沒人注意到她,她做了個深呼吸試圖平撫心跳,把手機拿回眼前,雙手并用著給姜朔光回訊息。 前一句他發來的話她都還沒想明白,緊隨而來的后一句話就更沒法在一時半會想透,所以裴夕晚不多想,也不去問他為什么不要她照著工作室規定的流程走,只溫順回他一句「知道了」。 這回姜朔光沒像先前回得即時,她等了幾分鐘才收到他的語音訊息,卻也昭示著這次對話的結束。 他說:「有點事要忙,你早點睡,晚安?!?/br> 這話說得有些親暱了,句末的那句晚安更是把她才平撫下來的心跳重新喚醒,可裴夕晚這會兒顧不上往這方向思考,她甚至都沒想起要可惜對話的短暫,因為她覺得他這話似乎有那么一點落荒而逃的意味。 語氣分明沒有任何變化,她都不曉得她是怎么聽出這意思的。 她覺得今晚的自己有點奇怪,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三則訊息,偏她想著想著話就不是那味了。 長吁出一口氣,裴夕晚擱下手機,抬手揉揉臉頰,把目光重新投向電視螢幕,強迫自己專注在新聞上,以此掃除腦中那些不像話的胡思亂想。 稍晚的時候,裴睦言手機來了通來自醫院的電話,說他負責的病人情況有些不對,跟著裴父急匆匆就走了。 晚間新聞早已經播畢,改播政論節目,裴夕晚正看一群人吵架看得昏昏欲睡,見裴母關了電視,她揉揉眼睛,率先起身向裴母道過晚安,半點沒注意到裴母對著她時欲言又止的神情,乾脆利索地轉身上樓。 回房刷完牙后,精神反倒好了些,她也就不著急睡覺,先抱著手機點開游戲把每日任務做完,然后從包里翻出耳機戴上,重新點開與姜朔光的對話介面,利用手機里的程式把稍早前那兩句語音錄下來,剪輯在一塊。 為免有朝一日一時不防被人看見手機音檔名稱,裴夕晚沒敢直接以姜朔光的名字命名,任何相關的關鍵字都不敢有,而是連同其他她剪輯下來的音檔一塊,按著先前的英文排序,取了個「iii」作為檔名。 完成以后,她心滿意足地躺倒在床,點開音樂撥放器,從命名為「a」的音檔開始聽起。 這是她每晚入睡前的習慣。 已經養成許多年了。 畢竟是從小睡到大的床,再加上有姜朔光的音檔陪伴,裴夕晚這一覺睡得很好,甚至都要比平時醒得晚了些。 她靠坐在床頭滑了會手機,從姜朔光的限時動態中得知,他昨晚有事要忙原來是跟單懷楠幾人出去吃宵夜。 照片上約莫五六個人,全都是配音圈的,連傅襄都在。 想起少數幾次來自單懷楠的打趣,只是看著照片,裴夕晚都有種不太妙的感覺。 按單懷楠的性子,她或許會是昨晚他們的談話內容中很小的一部分,而且是笑話的那種。 自己說的謊,流著淚也得圓完。 裴夕晚唉聲嘆氣的把手機放回床頭柜上,抱著枕頭在床上來來回回翻滾了幾回,直把自己熱得臉頰都有些泛紅,才拖著步子進浴室洗漱。 換了身簡單的休間服,她一邊拿著手機查看時間,一邊慢悠悠踩著樓梯下樓。 下至二樓時,她一抬頭便瞧見通往一樓的樓梯上正靠著樓梯扶手站著的路歲安,見他似乎沒打算下樓,她放輕腳步往下走到他身旁,伸手戳戳他的手臂,同時隨時準備好要抓住他以免他被她的突然出現嚇到往前傾。 路歲安自然不會被她嚇到,她下樓的步子不算重但也不輕,三樓下來走一半時他就聽見了,不過是懶得回頭而已。 查覺到手臂上的觸感,他懶懶地偏過頭看她,眉眼間還帶著困倦,一看就沒睡飽。 「你在這干嘛?」裴夕晚也不知道為什么,下意識就放輕了語氣說話,「困的話再回去睡呀?!?/br> 路歲安搖了下頭,偏回頭去抬了抬下巴,啞著嗓學她放低了聲音說:「你看那誰?!?/br> 裴夕晚不解地往下走了一階,在他身旁探頭往下看,一瞧清坐在她爸媽對面沙發上的那道身影,她眼底的情緒便瞬間褪得乾乾凈凈,僅馀淡漠。